母亲三周年祭
思念很轻
却不及追云
思念真重
总压在梦醒时分
遇事时记得
静处时想起
我借助纸灰和香火
还是不能见你
但我知道
你还在风雨中行走
以滞重的背影对着我
一直向前
无论你怎样走
都走不出我的思念
如果你是去寻找
我只能由你
找到我的父亲
你就有伴
在生是陪伴
死后也是向往
夫妻
不弃可以
不别很难
父亲离开的那年
我依然懵懂
望着父亲远去的灵柩
你靠在门边上哭送
声音不高
却很重:
“姊妹呀好走啊
我碗茶碗水留不住你
我半路夫妻到不得头…”
我突然明白
父亲留下了你一个人
三年前的深秋
阳光很重
你突然的烦躁
我只有觉察
却不知深入分析
我和妻子
连你和座椅一起
端你入房
抱你上床休息
大概四十分钟后进去看你
从此不再应我
你哭父亲
儿子哭你:
你三十二岁生我
我伴你到九十五岁
静心专守你一年
最后还是把你看丢了
虽说是寿终正寝
遗憾总在心里
那一天
那一刻
你为何那样选择？
我也知道
母子到头终有别
只是到早与到迟
我在就想你也在
多一年
多一月
多一天都好
没有理由
可以守候就是福气
因为
过完你的一生一世
你不会再来
我的今生今世
既抚不平你的前半生苦难
也摘不下你后半生磨难
你九十大寿那天
七十四个儿孙到堂拜寿
五代同堂
算得上荣耀
但荣耀是我们的
经历才是你自己的
我满心期待
伺候你到百岁
再让我们一次荣耀
你却提前不辞而别
这一点
我真的有点恼你
破解别人
我知道怎么说
劝解自己
我总是欲言又止
在亲情上行走
我爱背着阳光
影子在前面
总让自己踩着
只要血肉不痛
就无需太过清晰
我知道
因为倔强
你不是很喜欢我
担心我哥吃萝卜
懊怜我弟吃青菜
人都说
远亲近仇
凡人的母亲
生下凡人的儿子
有点世俗挺好的
哥哥体贴
弟弟细致
我爱使性子
舍不下你
不完全是理性
因为血脉是纯粹的
就是因为血脉
我也恼你
把我生成文学的样子
多愁善感的我
愁不出名目
善不成头绪
我是别人说的风中凌乱
那年
上海知青采访你
你对言半天
不是贤文
就是幼学
要么就是民间谚语
那知情问我:
你妈读了几年私塾？
我笑言:
别被我妈骗了
解放初期的夜校
边跳秧歌舞
边读的
上海牙膏四个字
膏字可能还是猜的
弄得上海知情也风中凌乱
我读小学的那些年
你拼命的病
水药你是水桶装着吃
我不是打猪草
就是砍柴火
缺课四十九天
考试还是第一
弄得老师揪着耳朵骂她儿子
至今我暗自得瑟:
总算有点传承性
读着母亲你
让我明白
人性中还真要有一个支撑
只要立起来一根柱子
下面就不再是奥秘
弟弟曾笑着问你:
假如要你做女皇敢不敢？
你说:怕鬼？
反正还有手下人！
母亲
手下人不是都可靠
“儿臣”也担不起朝纲
作罢，作罢
母亲
听我牵文达理说几句:
三年只是时段
天不老
思念不老
我们是你的前传后渡
生为人
修为士
不顾才能为仙
家贫
妻少弱
儿女半成
你曾看着我
怎样把自己的钢铁炼废
你够忍心的
人生父母
自身人生
儿女下代
三代之责
举不过头顶
就必须担当在肩
儿子不是不老
老不敢老
拿什么告慰您？
你安息就好
我
慢慢想清
公元二零零二年，农历十月初八日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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