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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怀念南峰老街
文/冯期武
   每当我闭上眼睛，脑海里便会浮现出那条麻石铺就的老街——南峰老街。它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静静地偎依在鄱阳湖的怀抱中，见证着岁月的流转，承载着几代人的记忆。
   记忆中的南峰老街，总沐浴在鄱阳湖氤氲的水汽里。五百余米长的街道，西起南峰坝头，东连乌沙畈村大路口，几条由北向南的巷道纵横交错，宛如一幅展开的历史画卷。街道宽约三至五米，全由花岗岩麻石条铺成，经年累月地被脚步磨得光滑如镜。两旁是推板式门面的老店铺，屋顶覆盖着古灰色青瓦，廊檐突出在雕刻式的柱子之外。供销社卖布匹的那间店铺牌楼和前柱上，飞鸟走兽、山水风景的图案虽已油漆斑驳，却依然优美醒目。
   老街的繁华，源于它水陆通衢的地理位置。北邻彭泽、湖口，西界星子，东交鄱阳，南望永修、南昌，水上交通便利，使这里成为邻省外县商贾云集之地。据说鼎盛时期，老街两旁有四十余家店铺，从事药业、布匹、南杂百货、糕点、饮食、金银铜铁锡、皮革、染布等行业。几十栋徽派建筑跻身于老街两旁，映湖面上百舸争流，樯帆如云；麻石条上人流如织，熙来攘往。每逢赶圩日子，四乡八邻的乡亲汇聚于此，买卖声、吆喝声、欢笑声此起彼伏，构成了一幅生动的市井图画。
   老街的中心地段，多是供销社的店面，经营着百货、布匹、针织品、日杂品、旅社、饮食品、糖烟酒副食品，以及化肥、农药、柴油等各种生活、生产资料。靠西北门的大院设有糕点加工部和煤炭经营场地；街后东南面的院落是生猪、禽蛋购销食品组；西南方沿湖岸边还有经营杉木、竹子的木竹站。这些密如蛛网的商业店面，构成了计划经济年代唯一的流通渠道，也形成了毗邻都鄱两县近郊的商品交易和经济活动中心。
   我尤其记得老街上的那些声音：青石板上响彻的悦耳脚步声，从岁月尘埃里漫上来；卖麦芽糖小贩敲击铁器的叮当声；井边铁桶触碰井壁的咣当声；还有主妇们的闲聊声，回荡在弄堂里。有时还能听到从邻家裁缝铺传来的踏板声和谈话声，交织成老街特有的交响乐。
老街的民居也别具特色。矮矮的白墙青瓦，盖着青瓦的尖屋顶，向外伸出的飞檐角上吊着大铜铃，有风掠过便会发出悦耳的铃声。厚实的砖墙下方开着宽大的正门，窗户却小小的，安在靠墙顶处，使屋内显得昏暗。屋顶的大梁沟沟壑壑，像不堪重负的长者，用衰老的身躯证明着遥远而深重的历史。
   老街的人们性情敦厚而又民风僄悍。他们在这条街上生生不息，彼此相识，擦肩而过时总会相互颔首致意，简单的一句问候，流露着真挚的乡邻之情。早晨，老人家们出来活动晨练；早饭过后，年轻人“嘎吱嘎吱”地骑着自行车带着一身的神采穿过老街，笑呵呵地与街边老人打招呼；孩子们背上书包蹦蹦跳跳奔出家门，招呼着跟在自己屁股后跑的小狗，叫着唱着跑出老街去上学。晨练之后的老人们，摆个棋盘，立刻围上了三五人，来一番龙争虎斗；或者放几把竹椅，置一张方桌，泡上几杯绿茶，几个人挤在一块儿，扯家常、聊海天。那一张张布满皱纹、写满沧桑的面孔上，挂满了坦然、幸福的笑容。
   老街承载着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说到南峰，不能不提到南宋理学名家冯椅。冯椅，字仪之，一字奇之，号厚斋，南峰读书畈人。在都昌县乃至南康军，冯椅及其四子冯去非、冯去辨、冯去弱、冯去疾都是最有名望的文化世家。冯氏师从朱熹，同当时都昌文化名家黄灏、彭蠡、曹彦约世称都昌朱门四友。在南峰镇大山村仍有冯椅父子读书畈、去非书舍等遗迹。浓郁的学风和谦恭的祖训深深影响着鄱阳湖边这片芬芳的土地。
   然而，随着陆上公路、铁路交通运输网的起步和发展，水运逐渐淡出主要市场，南峰古镇的衰弱也就无法避免。如今的南峰老街，早已不复往日的繁华。麻石条已经不见了，两旁林立的店铺早已无影无踪，代之杂草丛生的荆棘和灌木。一只废弃的石狮，残缺不堪，青苔斑驳，孤零零地湮没在荒草之中。转过一个九十度弯，看到的湖面当地人称之为映湖，由于南峰坝的修建，码头所在的地方被圈在内湖，已全然没有当初的模样。
   老街的老去无可阻挡，时过境迁，行走的背影在我们的视线里变得更加陌生，最终伴随老去的时光一同褪色成一幅幅暗黄色的回忆。时光流转，老街不停长高的楼群终将间隔我们远眺的眼睛，仿佛象征着老街的日异月新。而对于老街的记忆伴随时间的潮水涌向了时光的另一端。无能为力，我们终将漂泊成了老街的客人。
   但我仍然怀念南峰老街，怀念它昔日的荣光，怀念那些消失在岁月深处的点点滴滴。那条老街，如同一位默默无言的历史老人，承载着多少人的记忆与情感，成为我们这些远离故乡的游子心中永远的牵挂。每当夜深人静，我总会想起那条麻石铺就的老街，想起那些斑驳的店铺，想起那些熟悉的面孔，想起那些远去的声音……
   南峰老街，虽然你已经改变了模样，但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那个充满生机与活力的繁华街市，是我永远的精神家园。
                          2025,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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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峰老街记

       每阖双眸，南峰老街辄现于怀。其衢以麻石甃就，若耆老饱经世变，静偎鄱湖之畔，阅时序之代谢，载累代记忆。
       忆昔老街，恒沐鄱湖溟濛水气。街长五百余步，西起南峰坝头，东接乌沙畈村逵路，数巷南北贯之，纵横如织，展历史长卷之姿。街宽三丈许，皆甃以花岗岩麻石，岁月浸淫，足履研磨，光可鉴人。两侧店肆，门为推板，顶覆青瓦，廊檐出挑于雕柱之外。供销社之布铺，其牌楼与前柱刻飞鸟走兽、山水图景，漆虽斑驳，神韵犹存。
       老街之盛，缘其水陆辐辏之冲。北邻彭泽、湖口，西接星子，东连鄱阳，南望永修、南昌，舟楫利通，故为邻省商贾辐辏之所。闻其鼎盛，店肆四十有奇，涵药业、布帛、南杂、糕点、饮食、金玉铜铁、皮革、染织诸业。徽派楼宇数十栋列于街侧，映湖之上，舸舰迷津，樯帆蔽日；麻石道上，人迹接踵，熙来攘往。每值圩期，四乡之民云集，市声、吆喝、笑语相杂，绘市井鲜活之图。
        街之中枢，多为供销社廨署，鬻百货、布帛、针织、日杂、旅舍、饮食、糖酒副食，兼及化肥、农药、柴油等生业之需。西北隅大院，设糕点作坊与煤炭之所；街后东南之院，为猪禽蛋购销之肆；西南滨湖处，有木竹站营杉竹之贸。此等店肆织如蛛网，乃计划经济之时唯一流通渠道，亦为都、鄱两县近郊商贸与经济之核心。
       余尤忆老街之声：麻石之上，足音清越，自岁月尘霭中漾来；鬻饴糖者击铁叮当，井边铁桶触壁咣当，主妇闲话萦绕巷陌。间有邻家裁缝铺踏板声与语笑相和，交织为老街独有的交响。
       老街民居，亦饶风致。白墙低仄，覆以青瓦，尖顶飞檐悬铜铎，风过则鸣，清越可听。砖墙敦实，正门宏敞，窗棂纤小，设于墙脊，故室内幽暗。屋梁沟壑纵横，若负重老者，以其沧桑之躯，证往昔岁月之深。
       街民性淳而气悍，世居于此，皆相稔熟，途遇则颔首为礼，片言问候，见乡邻之诚。晓光初熹，老者出户晨兴；食罢朝餐，青年驾单车过衢，轮声轧轧，笑与街边老者语；童稚负笈奔出，呼犬逐之，歌笑赴学。晨兴既罢，老者或布棋局，三五人围观对弈，龙虎相争；或置竹椅方桌，烹茶数盏，共话桑麻。其面虽刻风霜，笑容却含坦然之乐。
       老街蕴藉深厚文脉。言及南峰，南宋理学名宿冯椅，不可阙也。椅字仪之，又字奇之，号厚斋，南峰读书畈人。在都昌县及南康军，椅与其四子去非、去辨、去弱、去疾，号为文化世家。冯氏师从朱熹，与都昌黄灏、彭蠡、曹彦约，世号 “都昌朱门四友”。南峰镇大山村今尚有椅父子读书畈、去非书舍等遗迹。淳厚学风与谦恭祖训，深泽鄱湖之滨沃土。
       然世易时移，陆路公铁交通肇兴，水运渐失其枢，老街之衰，盖势所必然。今之老街，不复昔时之盛。麻石湮没，店肆荡然，惟杂草荆棘滋蔓。一废石狮，残驳苔封，孤卧荒莽。折而九十度，见所谓映湖者，以南峰坝筑，码头故址圈入内湖，旧观荡然矣。
       老街之颓，不可逆也。时移事往，行人背影渐杳，终随岁月褪为泛黄之忆。楼群日崇，蔽远眺之目，若喻老街之新变。而老街记忆，随逝水泝向时光之彼岸。余等徒然无措，终为老街之客。
       然余终眷怀老街，念其昔时荣光，忆其岁月深处点滴。此街若无言史翁，载众庶情思，为离乡游子心之所系。每至夜阑人静，辄思麻石老街、斑驳店肆、稔熟面孔、远去声容……
       南峰老街，虽形貌已改，然于吾心，永为生气勃发之繁市，精神家园之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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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阖双眸，南峰老街辄现于怀。其衢以麻石甃就，若耆老饱经世变，静偎鄱湖之畔，阅时序之代谢，载累代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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