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来到樟木头汽车站，正准备走进售票大厅，一名男子向他走来问他出哪里？张扬说去汕头，对方说他的车去汕头马上就要出发了，叫张扬赶快上车。张扬开始还是有点害怕，担心对方是骗子，就没体会他直接来到售票窗口，售票员告诉张扬去汕头的车已经走了，第二班要等到下午三点。张扬心里想，如果是下午去到了汕头就是晚上了，还得露宿街头一晚，他想想还是算了。
来到车站广场，张扬想返回种菜大叔那里，但还是耐不住刚才的那名男子软磨硬泡，只好上了这位中年男子的中巴。车子在樟木头的街上兜兜转转，一两个小时还在城内，张扬问司机怎么还在城里转，司机说车上还没坐满人。到了下午五点，司机停下车说前面就是汕头，他的车没办法进市区，车上下来了几个人，随后发动油门车一溜烟开跑了。大家一打听，原来这里只是汕头管辖的一个县，离汕头城区还有二十公里，大家都骂骂咧咧站在马路边招呼去汕头市区的车辆，但害怕再一次上当，车停下了问得清清楚楚才敢上车。
张扬与另一个小伙子没有再次上车，他们准备走到市区。经交谈另一个小伙子名叫李冒冒，四川人，他对张扬说前面应该是朝阳县城了，我俩何不到县城去找找工作。张扬听他这么一说，觉得也有道理，现在去县城碰碰运气也好。
县城近在咫尺，路上车来车往，最多的工程车，李冒冒说，看来这现在工地不少呢，反正是找工作，汕头县城还不是一样。张扬说，他想进厂，不想在工地干，工地上又累伙食又差。李冒冒笑了笑说，兄弟，你有高中文凭吗，你够一米七高吗？张扬摇了摇头。李冒冒接着说，在东莞厚街、虎门等地方到处都是工厂，每次厂门口招工排的队伍有几百米，他们都是有备而来，身份证毕业证健康证一应俱全，工厂进三十名工人，都不止三百人前来应聘，还能轮得到我们这些没文化的人吗？我在东莞实在待不下去，才从进了厂的老乡手里借了点盘缠来汕头。
两人互相交谈着，各自介绍自己的情况，都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情怀，使两个人的心更拉近了一步。他俩在路边不紧不慢地走着，到了临近市区，张扬手一指，对李冒冒说，你看，前面就有个小工地呢。
这工地似乎像个民居，刚刚建好了三层框架，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在开小吊机，二楼有一个女人在拉小吊机升上去的材料。张扬问开吊机的男子，这位大哥你这工人还要人干活吗？开吊机的男子看了看两位风尘仆仆的样子，知道是刚来这边，就问他俩有没有在工地上干过。李冒冒说，有有有，我在东莞那边干了几个月。那位开吊机的男子说，我这是小工地，生活条件很苦，但也没有老板工人之分，可惜我这边师傅不够，只能留你们一个人，你们考虑考虑吧。
张扬一听，觉得既然两个人走到一起了，分开就不够义气。就对开吊机的老板说，不用考虑了，我们两人同来的，就不能分开，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然后还是向对方表示了感谢。
张扬与李冒冒准备走，却听到开吊机的小老板用都昌话喊二楼的女人，“喜琴，斗车砖倒出来了，恁顺便把楼上的垃圾升下来。”二楼叫喜琴的女人说，晓得啰，我正在张呢！听到这熟悉的乡音，张扬忙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对着他讲，用都昌话讲，哥哥，原来你也是都昌人。对方一听，这小兄弟也是都昌老乡，就热情了很多，互相用家乡话攀谈，随后就对他俩讲，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今晚就在这里将就一夜，明早你俩再去找工作。
他俩望了望天色，要走的话恐怕也是在那个桥底下宿一晚了，所以也就不客气留下了。
原来承包这工地的是一对都昌来的夫妻，昨天才进场呢，吃住就在这还未砌墙的房子里，里面用合板搭了一张床，搭了一个灶台，下面就用红砖搭脚。男的叫张斌，女的是他老婆，叫刘喜琴，丈夫砌墙，妻子帮工，晚上吃了饭，张斌找来两张合板往地上一放，对张扬说，老弟，今晚就这样对付一晚，工地上就这样，在哪里干活就吃住在哪里？
“唉，说来我俩都是姓张，你是三汊港的，我是蔡岭的，又隔得这么近都帮不上忙，真不好意思呀！”张扬说，我理解、理解，就你一个师傅哪容得下几个小工。张斌说，既然你俩一起来的，有情有情，我只能抱歉了，祝你们好运。
刚刚上床，李冒调侃说，睡在这样的环境下蛮好呀，四周夜景一览无余，倾听天空中的星星窃窃私语，享受轻柔的海风抚摸着疲倦的身体。睡到半夜，天上的星星突然不見了，海风从开始的轻拂，到现在飞沙走石，沙石在四周还没砌墙的房子里盘绕，他们一个个爬起了床不知如何是好。
张斌对着睡在二楼的张扬喊，叫赶快下来，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一会儿暴雨真的来了，他们四个蜷缩在楼梯间底下，望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这样一直等到天亮。
天亮了，风停了，雨还在继续，张斌到房东家里拿来两张彩条布，先用四根木顶住楼底，然后将彩条布围了一圈，算是隔了一个房间。张扬与李冒冒看到大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在屋里不停来来回回，不知如何是好！张斌看穿了他俩心事，就对张扬说，下这么大雨我也不能赶你走呀，在这里多吃几餐饭也穷不了。李冒冒说，放心，张大哥，我在这里也不能白吃你们的，大家赚的都是辛苦钱，吃了一餐算多少钱就是了。
下午雨小了点，张斌与喜琴准备上班砌墙了，张扬和李冒冒都对张斌说，反正我俩暂时也走不了，闲着也是闲着，就让嫂子歇着我俩帮你打下手。你对我俩这么好，我俩也不会跟你谈工钱的事。
说完，两个开始拌灰，多少沙加多少贝壳灰，再加多少水泥，张扬干得有条有理，李冒冒拿着沙铲跟着张扬身边转。张斌一看就知道张扬是熟手，而且拌好的灰正合适。张斌笑着对李冒冒说：“李冒冒，你昨天来的时修说在东莞工地上干了半年，你冒说真话。”李冒冒低了头，被张斌说得脸红红的。
张斌开始砌墙，叫李冒冒到工具箱拿墨斗过来弹线，李冒冒不知道墨斗是什么，在工具箱找了半天，喜琴走了过来，从工具箱里拿了墨斗放在李冒冒手中。李冒冒感到惭愧，说谢谢老板娘。
张斌在柱子上弹好了墨线，开始砌墙，他们两个开始帮忙，其实二个小工帮一个师傅也是挺闲的，边干活边聊天，张扬说，哥哥，我俩给你一个帮忙显得有点多余，你还有没有砖刀，我也来学学，多砌一块是一块。张斌说，好的，你自己到工具箱里去找吧！到下班时候，李冒冒说工地上太累了，还是要去找厂进。张扬笑他，今天你都说累，恐怕汕头这边你是没办法待下去了。东莞你进不了厂，在汕头就龙湖一个巴掌大的地方有个工业区，那里招工几乎是内招呢。
这南方鬼天气，真令人不可琢磨，一会儿倾盆大雨，一会儿风停雨住，阳光照射，一天当中如此反反复复，他们两个只好继续帮张斌干活。到了第三天晚上，张斌就问他俩到底如何打算，他俩意见却分了歧，李冒冒说，工地上的活我确实做不了，这还正式开工就把我累得直不起腰。张扬说，反正我还是去找个工地安安分分干到过年。
“那我们两个只能分手了。”李冒冒说。
红尘中的过往，稍纵即逝，能握得住的靠的是一份忍耐和坚持。张扬自从经历了一系列遭遇，懂得该吃亏时吃亏和再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了。
李冒冒直接搭车去了汕头市区，张扬准备在附近的工地找事做。喜琴对张扬说，老弟，反正小四川（李冒冒）也走了，你就安心在这里上班算得。张扬知道喜琴是开玩笑，我在这上班你就得天天玩呢，再来个师傅都容不下两个小工呢！张扬说道。
张斌说，上半年雨水多，工地上也是三两天休息，老弟还帮我上几天材料，只有把砖呀、沙呀，运到屋里了下雨都不怕，否则我与你嫂子都混不到饭吃。
南方的天气确实像小孩的脸，忽晴忽雨，张扬还帮了两天，材料基本到位了，张斌就跟张扬说，老弟，你愿意学徒不，如果你愿意跟我学，这栋房子做完，半桶水的技术还是有，以后出去就不用做小工了。
张扬一听十分高兴，碰到这么好的事哪有不答应之理。
张斌接着说，我丑话说前头，在这里学，工资就没有，吃不用钱，但生活用品、一些零花钱还是要给的，这工地做完了，下个工地愿意继续跟我干，就按你的技术和能耐拿工资。
大难已过必有后福，张扬算是碰到了好运气，张斌夫妻也是实在人，三个人就像兄弟姐妹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栋三层的民居，小小的工地，每天的拌灰、搭架、上砖、砌砖，开启了张扬的第二次打工生活。（未完待续） 
作者：杨求贵 一位地地道道农民工 。在中国公路杂志、青年文学家杂志、汕头都市报、浔阳晚报、九江日报等发表有小说、散文等文章， 现为九江市作家协会会员、九江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都昌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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