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老岩泉”和“苏仙剑池”分列都昌古八景之列。一个野老遁其踪，一个苏仙去不回，皆仙气飘飘，古趣盎然。
都昌鄱阳湖南山4A级风景区入口
“野老岩泉”今尚在
都昌鄱阳湖南山4A级风景区南山半山腰处“野老泉”景点依旧成为一方胜景。单就景致来说，一岩一潭而已，说不上多惹眼，但其景人文底蕴丰厚，有汉武帝时的野老传说，有苏东坡的题名岩刻，不妨一探。
野老泉
说汉代有一皓发老翁，倚壁搭棚居于泉傍，采药炼丹为百姓治病，有妙手回春之力。可无人知晓他姓什名谁。西汉某一年，汉武帝刘彻南巡，途经鄡阳。这个汉武帝在历史上是个很有作为的战略家，距今2100余年前统治天下54年的他，强化郡国之治，文化上尊崇儒术，对外派卫青、霍去病多次出击匈奴，迫匈奴远徙漠北；命张骞出使西域，沟通汉与西域各族联系。晚年的汉武帝迷信神仙，热衷于封禅和郊祀。他慕名前来寻访鄡阳老翁，想请老人出山为官，可老人坚辞不就。次日再请，老人已不知去向，唯留这清泉一泓。刘彻不胜感叹，称此老为“野老”。后人由此而将这泉唤作“野老泉”。
这个故事的版本在南山风景区关于“野老泉”得名的介绍里略有差异。说汉武帝慕名来请白发老人出山，某一天亲临鄡阳南山岩前，只见岩石雄峙，岩洞不开，不见老人踪影。汉武帝很是扫兴，只好借宿南山古寺。半夜过后，他做了个梦，梦见一位鹤发老者，对他笑道:“我叫野老，平生荣辱任去来，只求清泉洗心扉。”汉武帝醒来将这泉赐名“野老泉”。
野老泉眼今貌
一代文豪苏东坡过都昌，又将泉名题之于壁，“野老泉”之名也就越发传开了。关于苏东坡题“野老泉”，景点旁有一块1980年代嵌于岩壁字迹已漫漶的小青石，有简短文字介绍：“宋元丰七年（1084）苏东坡游此，见岩下石缝中出泉水且清洌甘美，虽大旱不干，爱此泉，乃手书‘野老泉’三字刻于岩石上。”摩岩石刻斜上方，另有“南山”二字，字风与“野老泉”同，方正朴拙。没有记载说苏东坡单题了“南山”二字，估测是后人在他的《过都昌》七绝手迹中“水隔南山人不渡”一句中，临摹了“南山”二字于岩上。
摩刻“南山”
苏子名篇吟都昌，且翻后人吟古泉。明代南康府判兼都昌县事徐登泰吟《野老岩泉》：“石骨溢清泉，冷冷注江浒。野老爱幽栖，酌泉洗心腑。荣辱任去来，漱枕自寒暑。”明代都昌教谕邵达道亦有《野老岩泉》：“岩前如绣草芊芊，下有飞泉百尺悬。石窦雨余翻蟹眼，潭心日暖喷龙涎。自从混沌分源候，便是潺湲赴壑年。几许登临思无尽，欲将洗耳听钧天。”明代邑庠生余恒简的五绝《野老岩泉》曰：“松根银练细，石窦玉弦深。饮罢时箕踞，悠然巢许心。”此诗中，将“野老”与尧时隐者巢父、许由相类比。清初时都昌知县郑州玺吟《野老岩泉》：“寒泉清冽覆云烟，涤尽尘劳不记年。惟有伊人称野老，至今留字在山巅。”
不少诗人在诗中将苏东坡题“野老泉”入诗意。清代都昌举人邵孔谕有七律《野老岩泉》：“石液流云绕径斜，净含冰玉绝泥沙。滋将叠翠依岩草，漾出轻红坠涧花。野老携来思洗耳，仙僧汲去试烹茶。个中滴滴源头远，浥注楼台一万家。”此诗结句化用苏东坡的《过都昌》句“灯火楼台一万家”。编过《白香词谱》的“天香居士”舒梦兰（1759-1835）是江西靖安人，他嘉庆年间来都昌游历南山后留下两首《题野老泉》：“石罅一泓明似玉，曾洗坡仙倦游目。壁间题作野老泉，自喜身名杂樵牧。”和“我后公生七百年，亦来卧饮云上泉。湖光万顷入杯水，却是黄花九月天。”
本文作者（中）2022年12月在南山采访同县博物馆负责同志留影
安徽泾县人吴鸾进士出身，清嘉庆二十一年（1816）任都昌县令仅一年，是年吴县令吟了首《野老泉》，诗中多处由“野老”拓伸到苏东坡的“迁谪事”。全诗曰：“偶然宾主集东南，渡口桃花绿正酣。品出名泉谁第一，得来好友恰成三。文章坡谷时无敌，鱼鸟江湖性所耽。莫话纷纷迁谪事，宜州音讯阻雷儋。”都昌清代进士黄友华有两首《野老泉》，其一为：“石上名泉琢方玉，净洗山人看山目。山中野老更何人，我亦生涯似樵牧。 潮生水落年复年，沧桑不到云中泉。谁能识得仙源路，薄暮空潭即洞天。”其二为：“南山名胜据东南，一滴清流万绿酣。倚石安禅门不二，举杯邀月客成三。神宗有道犹难悟，野老忘机信可耽。若使仙坡同此意，也应无事到琼儋。”很明显，黄友华在诗艺上说不上上乘，“其一”是仿了吴鸾的《野老泉》，“其二”又仿了舒梦兰的《题野老泉》。
从明清时期的雅士吟咏南山野老泉的诗作可以看出，古时的野老泉有“下有飞泉百尺悬”的喷涌之态，有“举杯邀月客成三”的泉域之旷和泉水之澈。如今游人见到的野老泉，只是围了石沿的泉眼、设了飞檐的泉掩，但其源头，却是亘古不变的活泛。
“苏仙剑池”去不还
都昌古八景之一的“苏仙剑池”，苏仙者，东晋仙人苏耽。苏耽传说为西汉惠帝时湖南彬州人，晋朝葛洪《神仙传》有“苏仙公”传。都昌县有苏山（今属苏山乡辖），又叫元辰山，苏山之得名就是源于苏耽寓居元辰山，奉母结庐、修道、炼丹，最终羽化成仙，以至苏山列为道教天下七十二福地之五十一福地。
清同治版“剑池”方位示意图
都昌古八景的“苏仙剑池”当然不会指向苏山，因为古八景的地域皆为县城周边。元辰山有关于苏耽“橘井”的传说，我们先饶有兴趣地来分享“橘井泉香”的典故。
“橘井泉香”一词与“悬壶济世”、“杏林春暖”一样，在中医学界脍炙人口。过去医家常常以“橘井”一词或橘、杏并用来为医术取名，诸如“橘井元珠”、“橘杏春秋”等。话说苏耽仙道已成，即将升天的三天前，他一早起来就劈柴，打扫庭院，又将水缸挑满水，因为他心知这是他最后一次尽力侍奉母亲。挑水时，十只仙鹤迤逦降落在苏家庭院，这仙鹤又衍生出都昌苏山鹤舍（又称学舍）村之得名。苏耽含泪向母亲辞别：“耽已成道，受命将升，仙仗临门，不得终养。”并对慈母说：“明年此处有大疫，庭中井水一升，桔叶一枚，可疗一人。”随之乘鹤而去。第二年，斯地果然爆发大瘟疫，来势迅猛，八方蔓延，不分男女老少，均受染发病，病死无数。一时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苏母便按照儿子的嘱咐，凡来求医者，每人赐给院内井水一升，橘叶一片。说也真灵，病人服后，无不迅速痊愈。消息传开，前来向苏母求医讨橘叶、井水的很多，可橘树上的叶子和井中泉水并不见少。原来，苏耽成仙，仙气飘溢，橘树吸收了仙风，有了灵性，人们每摘一叶，树就会自长一叶；泉水吸收了仙气，也有了灵性，人们每舀一升，井水就自涌一升。由于有足够的桔叶井水，元辰山一带的瘟疫终于得以平息。自此，“橘井泉香”这一典故就流传下来。
都昌人传说的元辰山苏耽橘井，也有版本传说在苏耽的家乡郴州。名者的人文历史往往被后世所附会，比如康熙版《都昌县志》“卷之十•古迹”关于“橘井”条的注解，曰“在紫清宫右，即苏仙济人橘水”。古紫清宫在都昌县城金街岭下，老都昌中学（任远中学）院内，斯处不是橘井所在，倒是有井池，且与苏耽传说相牵，是“苏仙剑池”之所在，苏耽曾在此磨剑淬锷。
老任远中学后门（已拆）
关于对都昌古八景之一的“苏仙剑池”的寻踪，最权威和流传的版本是清同治版的《都昌县志》，在“卷之一•名胜”“苏仙剑池”注解里，有以下文字：“旧古迹志云在治西旧紫清宫内居民黄氏屋侧，即苏仙淬剑之所，今犹在黄氏园内。其封域志云在汇东书院西北，今新开寺西，旧为紫清宫，以祀苏耽。宫中旧有池，传是苏耽居元辰山时往来此地，佳池水之清冽，为之砺剑，九还丹成，随物著象。挹池水於桶、盂、瓶、盏之内，宛然各见一红点，故又名丹泉。历世既久，为好事者所污，红点遂不可复见，旧宫亦旋废，其池畔四至余地，多为附近居民攘为蔬圃矣（今考棚故新开寺址）。”
考棚，顾名思义，就是科举考试的场所。都昌县考棚是清嘉庆七年（1803）由旧学宫改建，计七重，周边有点名堂、三公祠（《周礼》以太师、太傅、太保为三公）、南山书院（即汇东书院），后几经修葺，同治年间考棚扩至八重，共二十一间。
“苏仙剑池”就在考棚旁，即老都昌中学（原任远中学）大院内，从古学宫，到清代 考棚，再到民国年间创办的任远中学，而至人民政府创立都昌中学，都昌县城处小南门的这方地域，一直是文脉昌盛之地。此地数年前经改旧建新，变化令人刮目相看，但令人惋惜的是，规划时竟没留存下一房半瓦供后人凭吊、怀旧，以实场赓续都昌崇教尚文之绪。
老任远中学内“苏仙剑池”旁孔子铜像
1993年版《都昌县志》“卷三十五•谣谚传说”承同治版对“苏仙剑池”之叙，在“第三章传说”留下了如此载录：“苏仙磨剑在都昌中学旧址，过去叫作‘磨剑池’。校园内原来有一泉水溢成的水池，清澈见底。之所以被称为‘磨剑池’，则是相传远在晋朝（注：实为西汉）有名叫苏耽的道人，和他母亲一起，隐居在都昌元辰山修仙慕道。一回游览鄱阳湖，途经此池，爱上这一池好水，便常来此磨剑。后来,苏耽九转丹成，得道成仙，这池也竟能随物著象，人们只要将这池中之水舀起，盛于碗、盆、杯、盏之内，便可隐隐约约地看见水中有一红点飘忽。于是，县人又曾称此泉为“丹泉”。苏耽修道成仙的元辰山，后人便称它为苏山。那山上有一巨大的石臼，据说还是苏耽炼丹的遗留器物。苏耽磨剑之池，由于地处县城之内，也就更加成为都昌的一大景观了。”
空濛灵运塔 （傅建斌2023年元月17日摄）
都昌县清朝举人邵孔谕有诗吟《苏仙剑池》：“为想龙吟佩剑身，时临半亩溯山真。虹光已带归瑶室，云气常涵间白蘋。淬锷池边声历历，磨峰石上影粼粼。几回掬取珠千点，化出光芒万丈新。”苏耽剑成，一去不回，毕竟是飘渺的仙界。一代代都昌学子，既仰望星空，又脚踏实地，人生的宝剑磨砺锋出，光芒万丈，龙华射牛斗，璀璨映时代……
来源：汪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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