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甜,最忆是拜年
过年当然好啊,又可以去大姑家拜年了,又可以在大姑家山吃海喝一整天了。
每年的正月初一,大姑一家子准上我们家拜年,之后,我们小孩就盘算着,哪天去大姑家拜年。
大姑嫁在我们村,很近,大人一声令下,大清早,我们拿了冰糖,蜂涌而上,拥到大姑家的院门口,异口同声:“大姑大姑爹,拜年了!”
大姑和大姑爹迎出来,欢天喜地,笑容满面。
“好!好!好!大姑去生火给你们煮鸡蛋。”大姑招呼好我们,回过头吩咐大姑爹,“细牛,赶紧装花生瓜子,我侄子侄女拜年来了!”
我们大姑爹是天底下最好的姑爹了,他笑眯眯地应着大姑,把瓜子袋子搬出来,拼命往我们口袋装瓜子。我们摸着满口袋的瓜子,喜笑颜开。
大姑的糖水煮鸡蛋绝对正宗,鸡蛋搁冰糖水里煮,盛到碗里后,再加一大调羹白沙糖,浓浓的甜伴着鸡蛋的清香,热气腾腾,美味极了。
糖水煮鸡蛋只是开始。
大姑大姑爹继续在厨房忙活,还要煮一大锅鸡蛋肉丝面,还要给我们做一大桌丰盛的菜。
这时,看着在灶间忙着烧火的大姑爹满头大汗,我突然冒出一句:“大姑爹,我长大了,给您买烟买酒。”
红通通的灶火前,大姑爹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好!囡崭劲读书,等下姑爹给你压岁钱,买笔买本子。”
大姑大声大气接过话:“我囡读书最厉害了,满满一墙壁的奖状,我囡今后要考大学的,我就等着我囡长大给我买好吃的……”
大姑大姑爹大方,在别人只发一块钱压岁钱时,他们就发崭新崭新的五块钱了,我呢,拿压岁钱一直拿到大学毕业。
说来惭愧,小时候的诺言总是随着岁月悄无声息,从来没兑现过。
只是,近年来,不经意间忆起了大姑大姑爹的好,才想起要孝敬他们。而他们,全然忘记了他们曾经对我们的倾情付出,无论我们买了什么,总是喜出望外,然后,得意洋洋在村人面前炫耀着,说侄子侄女如何如何对他们好。
我不忍心制止他们那种夸张的显摆,只是温柔地看着,幸运自己有被亲人呵护宠爱的童年,也幸运终有一天自己能兑现小时候的诺言,能替大姑大姑爹买些东西。
温厚的大姑爹沉默寡言,笑容满面,格外照顾我们小孩。记得有一次,我扛着肩膀挑柴,姑爹看到了,一声不吭,直接把我的柴放到他的柴担上,挑下了山,而我,只要蹦蹦跳跳跟着,开开心心,摘开得正艳的映山红。
总记得,天黑了,大姑爹再忙再累,只要看到我们还在田里做事,路过的他二话不说,总要搭把手,帮忙耘田割禾打谷搬打谷机……
在我们眼里,大姑爹就是那神通广大的大救星。
回过头想想,在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大姑大姑爹为了招待去拜年的我们,一定准备了很久吧。单说每人四只鸡蛋,要五六十只啊,这要攒好久吧。记忆里,正月拜年,大姑家的瓜子花生糖果好像吃不完,我们可以随心所欲放飞小孩贪吃的天性。
快过年了,我又可以去大姑家,对着大姑大姑爹,提许多关于吃的无理要求,没关系,他们都会一一满足的,包括满足我冬天要吃龙虾的贪心。
大姑大姑爹早备下了许多好吃的,等着我们去拜年。
去大姑家拜年,不只是一点点忆和盼啊。
作者:段静宜,江西省九江市都昌县任远中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