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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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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正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19-06-03

鏦钩

◎徐红生

  我家住在一个号称“柴方水便”的村庄，在烧柴火灶的年代，农家孩子虽然上学读书，但在假期得帮大人做事，做得最多是斫柴。
  学生们不光在家里斫柴，在学校也要，学校也有灶。关于学生给学校斫柴还有一个衍生品：那就是写斫柴的作文。这事别的不是问题，成为问题的是，挑柴的那个两头尖尖，中间像扁担的东西怎么写呀？葱狗？笑掉人家大牙！聪钩？自己都不相信。冲钩？有点像，刺进柴捆时要有冲力，最后大家差不多都拿“冲钩”当“葱狗”了。有人写过之后心里还是不踏实：“冲钩”就对了吗？
  这两个字算是困扰都昌人最多的方言词之一。因为这工具在曾经的生活中，不仅不能缺，使用频率还极高。我曾与很多人讨论过，虽然各有想法，但谁都不能下结论，不是说服不了别人，也说服不了自己。有一次刘炅明先生在路上问我这两字，我先给他一个“松钩”。又自以为是解释：那工具的最原始状态不仅可以挑柴，还能把树枝钩下来。都昌山上最优势的树种是松树，于是就叫“松钩”。刚解释完，我想到都昌人把松树叫做“枞”树，赶紧补上一句：这个真不好说。

  正所谓“得来全不费工夫”，在《现代汉语词典》里邂逅“钅从”字时，我认定了它。只是，《现代汉语词典》所载是“钅从”字，在电脑上无论用哪种输入法都弄不出来，不得不用了繁体的“鏦”。
  我以为，“钅从”是《现代汉语词典》编辑者想象性简化的字，不属于法定的简化字。是以哪种输入法都没有收录。
  资料显示：鏦音同匆，古代一种小矛，兵器。古籍中有“修铩短鏦，齐为前行。”的记录，注释说，“铩”是长矛，“鏦”是短矛。
  关于矛，我知道的基本是长矛，也称做“枪”，是冷兵器时代最主要的阵地战武器。如果不是查“鏦”这个字，我都不知道居然还曾有短矛这种古兵器。冷兵器时期讲究一寸短一寸险，近身战宜短。一寸长一寸强，阵地战宜长。“修铩短鏦，齐为前行。”险也有了，强也有了。
  如果想到都昌县众多的丘陵山地，想到曾经发生激战的树林，你就更明白“鏦”为什么成为都昌人常用词了。树林里，长矛虽能远攻，却太不灵活，这时，短矛的价值就出来了，一寸短一寸险！少了制绊，一击而致命。
  我眼前浮现出一个画面：山顶有一个小村寨，十几栋石壁茅顶的小屋，女人在寨子里准备食物，小孩在寨子里玩耍，寨外不远处的树林里，几个硕壮的男人，各执一柄鏦，正在狩猎一头野猪。野猪被刺了几矛，蠢性就出来了，不再逃跑，而是和男人展开搏斗，非常凶猛，那真是受伤的野猪赛老虎。但男人一点也不畏惧，手持鏦，顺手诛过去，反手诛过来，一阵工夫之得，野猪终于倒下了。
  男人顺手诛过去，反手诛过来。对了，不是鏦，是鏦钩！两头都安装了铁制的矛头，都能诛杀。一个矛头的叫鏦，两个矛头的叫鏦钩！
  几个男人抬着野猪回寨子时，另有男人挑着柴回寨。那挑柴的是什么？鏦钩！这时，武器变成了工具。本来就是工具，狩猎工具。
  因为用于猎杀大型动物，所以鏦的木柄就不能和长矛一样轻巧，必须很富实，挑起柴来就很适用。
  寨子里住的是千年前的三苗人。中原人过来了，他们更爱种植，却发现鏦钩作为斫柴的工具非常合适，改造改造，成了今天的样子，并一直把“鏦钩”这个古名称保存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