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童年,
家乡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唧唧喳喳写个不停。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游戏的童年……”
每当耳边传来这首《童年》的歌谣,都让我不由地热泪盈眶,是啊,多
少年过去了,这首熟悉的旋律一直伴随着我,从童年到中年,从家乡到外地,我一直用心地珍藏着它。想起了童年,就想起了曾经的天真烂漫,想起了与童年密不可分的家乡。
我的家乡座落在赣北的一个小山沟,山沟里东一搭,西一塔地散落着一些小村庄。四周青山环绕,鸟语花香。一条小河从山里弯弯曲曲地傍村而过流出山外。有些村庄依山而建,有些村庄倚水而存,一条条蜿蜒起伏的小道把零星的小村子连接在一起,山水相错,田地相挽,使各村的人走到一起都能热情相呼,融洽相处。
那些从清朝、民国遗留下来的房子里一般都住着几家或几代人,房子外围青砖灰瓦,内里均为木质结构,免不了飞檐挂壁,雕龙画凤。房子有大有小,小的一进厅,一个天井;大的两进厅,两个天井。进入大门就是一个小厅,两侧为偏房,与小厅正对着的是方形天井,天井两边是厢房,迈过天井就进入了正厅,这里才是喝茶待客之地。正厅都比较大,特别是有钱的人家还可以在正厅后扩充天井,厅房。房间窗户古色古香,各式窗花,飞鸟走兽精雕细刻,无不让人惊叹于民间能工巧匠的精湛技艺。新中国成立后,这些房屋的主人几经变换,贫苦农民取而代之了原先的显贵、豪绅、富农、地主,搬了进来,这些奢侈神秘的场院也从此成了大杂院,不再那么辉煌了,每个人都可以自由,随性出入。
早上,黎明的曙光刚刚到来,那些睡意惺忪的大婶大嫂,三三两两从自家门里漫步出来,手挽一篮昨日换下的衣物来到小河边,顿时山村静谧的清晨就在她们手起手落的捶衣声中醒了过来,她们的欢声笑语,东家长,西家短的仿佛忘了昨天的劳累。人们常说,“三个妇女一台戏”,这不就是真实的写照么!辛苦的大婶大嫂们洗完一篮子衣服,太阳也从东方升起,而我们孩子们也在鼾意熏然中被
母亲叫醒.“起床了,妈都洗了一篮衣物回来啦啊!”此时小村的上空袅袅炊烟也在次第不断地升起。
记忆最深的是村子的一幢破败不堪的祠堂,坐西朝东。祠堂很大,前后两进。听父母说,原先前面还有一进,里面建有戏台。随着户族人丁的减少,村子的没落,戏台拆了,祠堂也在岁月的磨砺中摇摇欲坠了。文化大革命时期,祠堂里的族谱,神像,祖牌位都被造反派一把火烧尽了。我的童年正赶上文革末期及改革之初,见到的是劫后的祠堂,一座孤零零的残垣断壁任凭风吹雨打,少有人问津。小时候,我们爬上断壁的祠堂,钻过倒塌的横木,门板,在布满蜘蛛网的间隙里玩过各种游戏。那种开心至今难忘。
晚上,也是我们小孩最开心的时候,家家户户点起了油灯,透过窗户,整个村子很快就笼罩在一篇昏黄的温暖之中。母亲在灯下织毛衣、纳鞋底,父亲到生产队开会。我们就沿着村道撒下一阵阵欢声笑语。如果下雨天,或星光暗淡,外面漆黑湿滑,我们就只好老老实实呆在屋里听大人们讲
故事,或教我们姐弟背涌一些歌谣、《三字经》、《增广贤文》之类的东西。要是碰上月明星稀的夜晚,那可就热闹了,十几个二十几个孩子都会不约而同地结伴在村里的大坪上,由大一点的孩子指挥,分工玩游戏,做完了一个又一个。什么“老虎吃猪”、“站瓜”、“丢手帕”、“拉练”等等,常常玩得大汗淋漓,尽兴而归。
童年,也己远去,那早已泯灭的童心也只能珍藏于记忆深处。还有那一幢幢老房子,永远成为了历史的剪影!
(2)农民工,现代新农村
渐渐,我们长大了,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期,一波又一波的青壮年走出了村庄,走出了自己的家乡。在夜行的列车上,我们那一代人正在离开家乡渐渐远去,那曾经带给我们欢乐愉快的童年,已如抽丝般在脑海中模糊。再见了,百年留传的老房子,古井,窗花;再见了,狭长巷道里的青石板;再见了,父亲的木轮车,母亲的石磨……童年一切有关家乡的记忆都随着现代文明卷进了历史的涛涛奔流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现代化村庄的崛起。
时间过去二十多年了,家乡的变化真是翻天覆地呀!从镇上通向村里的泥泞公路,早已被宽阔的水泥马路替代。原来交通闭塞的村庄,现在到处看到车轮滚滚,卫星电视转播台,手机信号接收塔,无一不彰显着家乡的变化。富了,不一样了,源源不断的信息从电视里,手机上传递给家乡的人们。刚刚出门打工时,一去南方几千公里,临别时,母亲站在村口,满眼含泪地再三叮嘱,“儿呀,到了地方,一定记得给家里写信。”是呀,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不知何年何月见到他的归来,一封信在路上流转要一个多月的时间,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呀!
记得镇上装上了第一部程控
电话时,店里就天天排起了长龙,在外打工的儿女提前几天把电话打到店里,告诉店主预约哪日哪个时段,喊某某人来接听电话。当日父母都会早早地来到店里,喜悦而又焦虑地等待着。我们做儿女的心情何尝不是一样?一次又一次的占线,一次又一次地重拔,一根细长的电话线,牵动着多少父母,儿女的情思!
如今好了,做儿女的都已给父母配上了手机,随时随时都可以通上电话。交通便捷了,儿女
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多。高速公路从村头穿越而过,铁路修建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村道空旷的两旁已是商铺林立:超市,菜市场,早餐点,麻将馆一应俱有。
古老的村庄不见了,一幢幢小洋楼拔地而起,兄弟及几代人分家后仍在同一屋檐下的日子早已一去不返了。过年的时候,外去的人们都陆陆续续回来了,这个时候,说媒的,操办婚礼的,都赶在岁末年首这空档期,给平时宁静安逸的山村增添了不少生命的气氛。老人乐,小孩叫,原先老旧的祠堂早已重建,焕发着新的光彩。大年夜,鞭炮让整个山村的夜不再寂寞,那五彩缤纷的烟花妆点了家乡的夜空,村头巷尾的潮男潮女们,纷纷拿起时髦的手机,拍下这一个个绚丽多彩的瞬间,都想把村子里的景象锁在自己身边。
小时候,家乡与我们朝夕相伴;长大了,家乡就是一缕缕剪不断的乡愁,一封饱满深情的信笺,我在这头,父母在那头,听父母诉说家乡的变迁。远方的人呀,是想念家乡的,为了改变落后的面貌,几代人付出,抛妻撇子,忍辱负重,终于让家乡富了起来。我们也只有在春节期间,去感受家乡点点滴滴的亲情与温暖;行走于村头与田埂上,去亲近芳香的泥土。崭新的农村,脚下厚重的土地呀,勃勃生机一片。
(3)留守儿童,老人
春节过后,家乡又变得沉寂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老人,孩子,商店的生意也开始变得清淡了,只有麻将馆里不时传来阵阵搓牌的声音。孩子们上学了,无聊的老人在这无所事事的时候,打麻将就是他们最好的消遣。
村外的丁金岭上,两幢两层的现代化教学大楼掩映在一遍绿荫之中,教室里不时传来书声琅琅,我曾经就读时的瓦房早已不见了,可老师大多还是原来的老师,有些已两鬓斑白,到了退休的年龄,苦于师资的贫乏,又不得不被学校反聘留任。
孙儿孙女,是爷爷奶奶手心头的宝。在
生活上怕他们冷了,热了,凡事有求必应,可是在对待他们的学习和成长上却是一筹莫展,面对他们看不完的动画片,打不完的游戏又有几多
无奈?老人自身的文化程度和耐心都输给了社会的要求和无休止的各类电子产品。
有次,工地上的老冯一段时间整天唉声叹气,干起活来无精打彩,趁晚上遛达的时候,我才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原来是他的老母亲打来电话,说读初一的儿子在学校经常旷课、打架被学校开除了,现在不知如何是好?老冯是我村南下打工的第一批人,凭着良好的手艺和精明的头脑,一步步地做到了包工头,家里率先在村里建起了两层小洋楼。两个儿子自幼跟奶奶长大,殷实的家底让两个小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老冯夫妇常年在外,总觉得对小孩亏欠太多,只有从物质上不断地弥补。加之老人没有原则的宠爱,让大儿子小小年纪就面临着缀学的境遇。
记得前两年,白公一个人住在老房里,几天来大门一直紧闭,好心的邻居起了疑心,说这几天怎不见白公出来了,他老人家可是闲不住的人呀!在门外又喊又喊叫,无人应答,最后请来帮手撬开大门,老人弓着身子躺在床上,双手搂着肚子,满面抽搐的神情,眼睛瞪得大大的,身体早已僵硬了,床上没有一点余温,想来已是死了多日。儿女千里迢迢赶到家时,除了满心的愧疚,唯一能做的只有把他的丧事办得隆重些,思想里想着能减轻些内疚。
放眼望去,池塘边的瓜藤架已被风雨腐蚀得东倒西歪地散落在那里,曾经一望无垠的红花绿草不见了,偶尔一两块田里的油菜花显得特别打眼,田沟里再也不见当年小孩翻泥鳅时,动作灵巧的身影。到处长势萋萋的野草与远处美丽的村庄,看起来是多么的不协调。庄稼的荒芜是自然的,老弱病残的父母,面对娇惯任性孩童和家务已是力不从心了!村庄还能怎么样?
(4)尾声
华灯初上,夜色中劳累了一天的村庄沉静了。村里空旷的地坪上一只猫窜过时撞翻物件的声音是那么地刺耳;对面那千年的大榕树在清冷的月光照映下,显得特别苍凉和孤寂。
儿女们都外出打拼去了,村里人的物质生活提高了,父母与孩子都不再生活在贫困中了。是啊,为了过上持续美好的生活,青壮年将又不得不忍痛抛下老人,孩子,背起简单的行囊开始新一年的打工征程。
城市的霓虹灯下人潮人涌,而乡村里却再也没有了儿时的喧嚣,渐渐暗淡,渐渐变得寂静无声。晚风中,我拖着瘦长的身影,不知是悲,是喜?面对留守儿童,空巢老人,废弃的田地,不禁心潮澎湃,这难道就是我们付出整年辛苦想要得到的未来吗?!……
不知是谁家的窗户里飘来歌声:“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我已是满怀疲惫,眼里是酸楚的泪……那故乡的风,那故乡的云,为我抚平创伤。”歌曲的余音在山村的夜空久久萦绕,象无数个天涯游子的心声汇聚在一起交撞,它又唱出了多少外来工惶惶不安的失落和对于家乡,未来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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