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老家门前的水岸边,有棵古老的柳树。它皲裂的容颜告诉你,历经了无数的风雨,无尽的冰霜,还有那涨水时被浸淹时的苦难。
从我记事起,我只知道它已然屹立在那里,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听大人们说过,他们的童年是在老柳树下度过的,父亲的父亲亦是如此。可是在去年秋天,我回老家看看时,突然发现老柳树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倒在了湖边。枝桠已被人斫断拖走了,成了填灶的柴火。只见那空壳的树干凄凉的躺在那里,象一个风烛老人,敞着胸腹哀怨地注视蓝天,似有许多吐不尽的故事要向人们诉说。
我蹲下来,摸摸柳树的躯体,干枯的树皮皱皱的扎手,我望着老柳陷入了沉沉的回忆中去了。
想当年,老柳意气风发,枝繁叶茂。树身粗大,要两三个大人合抱才围得住,树冠最大时有三十到四十平方米。只是树身已经中空了,在树身的第一个桠口处是树洞的入口。我们玩捉迷藏时,柳树洞常常是我们首选的目标。
每当春天来临,柳花飞絮漫空舞,穿帘燕子叫春归。柳树下便多春趣,先知水暖的鸭儿偎在柳旁,嘎嘎地与老柳敞开了心扉,唱出了心曲。二月里的风让老柳披了一身新绿,穿了一身新衣。夏天来了,迎风而舞的柳绦儿,轻拂着摇曳,亲吻着湖水,似恋人相守依依。那一份柔情,那一份蜜意让你不忍去惊扰它,舍不得离去。
到了酷夏,柳树下便没了往日的平静。村姑,少妇,老大娘,这些村里的婆姨们就象走马灯似的在柳树下穿梭了。老柳树下那“卟卟”的棒槌声和村姑哼哼唧唧的俚曲小调,演绎了一出农家特有的欢乐剧。我们这些小不点们,有的钻入树洞,有的骑坐在树杈上,有的立在水中用米筛装小鱼儿,听着那小曲儿,悠然地享受着老柳树带来的荫凉,惬意极了。
五月份以后,鄱阳湖开始涨水了。老柳便躲不过年年被淹的噩运。于是,随着水面的涨落,老柳的身干周围开始长出了层层,一圈一圈的根须。许是底部的树根提供不了足够的营养,满足不了老柳生命的需求,便在水面处伸出那么多,数也数不过来的触手,向鄱阳湖摄取营养。任狂风恶浪,坚强地向人们展示自己的生命活力。此时,波生浪涌的鄱阳湖便成为了老柳它生命力量的源泉。
水退了,老柳又站在了原来的位子。小不点们又来到了树下,用小刀割下一小块老柳身干上的须根,用细线穿好戴在下巴上,便仿若京戏里的小生。小姑娘割一截长长的须根头上一扎,便成了个舞台上的老旦,惟妙惟肖。欢乐便又围绕在了老柳身边了。
不知不觉,时间竟又流逝了四十余年。我骤然看见老柳倒下了,便似觉失去亲人般痛楚凄婉。老柳是我心里的那一道风景,是故乡在我心灵深处的具象体现。每当我梦回故乡,老柳的蓬勃身姿便随梦在眼前出现。故乡不能没柳树,老柳虽然去了,我一定要在老柳倒下的地方重新插上一棵新柳。我想。我要它象老柳样繁荣茂盛,让故乡的风景地久天长。
啊!家门前的那老柳,丢不了的心中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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