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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小说《火色鸟》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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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三汊港镇

小说  
                           《火色鸟》
                              
                               付尚林

九号站牌旁边新装了一个玻璃橱窗。玻璃在阳光下,有一种镜子的效果。玻璃橱里用图钉按了两张报纸,一张是都市报,一张是民间奇谭。
都市报里头版是登了市长深入基层调研和官员扶贫的新闻事迹。有一张新闻照片,一个老人住在一个土砖房里,接过扶贫人员递过的一瓶油和一包大米,大家都笑容灿烂。
另一张民间奇谭上有一篇我写的小说。情节内容是一只黑鸟被一群修水库的民工做了萝卜烧鸟肉,剩下的黑鸟头在一个血淋淋的案板上突然唱起了红灯记样板戏来。民工大感奇怪,本来要当迷信破除放上工地的炸弹炸掉这个鸟头。但这鸟头唱的是革命歌曲。
只要是革命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如果炸掉它,那就是反对革命。后来会木工活的我二伯做了一个木盒子,将会唱《红灯记》的鸟头放在里面。于是我家里有了一个收音机样的东西,这东西在我家传宗接代,传到了我手里。有时我写小说写累了,我就拿出这个黑鸟盒子,拍拍盒子上面说,唱吧,这盒子里的黑鸟头就唱了起来。
九号站牌下有几个人。他们显然对第一张报纸不感兴趣,因为这样的新闻每天都有。倒是民间怪谭上的小说不是每天都有的,就是有的话,我相信普天之下的人间没有第二篇《黑鸟》这么荒谬的小说了。
一个穿蓝衣的女孩子说,大有意思了,这个作家比卡夫卡还天才。
另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子说,这个作家是胡说八道,鸟能唱红灯记么?蓝衣服的女孩子马上反驳道,鸟为哈不能唱红灯记,鸟还喊大后吉祥呐。红衣女孩子说,那是一只活鸟,可这只剩下一只鸟头。
蓝女孩子又反驳道,那蛇被斩下了头后,在厨房里蛇头还能咬死人呐。鸟头只要精神不死它就能唱红灯记。
除了蓝衣红衣女孩外,还有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个带了小孩的城市大妈,还有一个教师模样的少妇。中年男子说,扯淡。那少妇说,文学,文学是虚构想象,有人还写一棵树跳芭蕾舞呐。
那个说树能跳芭蕾舞的少妇说,这个人我认识,常在我们小区打麻将。
少妇说,他不仅打麻将还能出老千,弄得我上次就输了不少钱给他。
出老千?绿衣女孩说。少妇说,大家都知道他出老千,不过都不说破他。红衣女孩子道,这就怪了,难道还有人喜欢给他钱么。
少妇说,他收了我们的钱就会给我们说故事。红衣女孩说,明白了,敢情他的小说没地方发表找上你们要稿费来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分明有损于我在人间形像。五讲四美啦,我突然站在那少妇背后轻轻地说了声。
少妇如惊弓之鸟回过头来,发现是我。脸一下子红了,忙找了个理由对那红衣少女说,呵糟了,家里还有事。说时便走进一条巷子不见了。
红衣女孩见是我也有点意外,仔细地看我。我笑,不认识了,昨天还说到天会不会下雪呐。红衣女孩明白过来,说,是你呀,我出门时还在想。我说,你想什么?
红衣女孩沉默了一阵仿佛不好意思地说,我想不知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你呐。
我抬头看了看九号站牌。又说,我也想不知什么时候能见到你。其实我知道今天一定能见到她。
红衣女孩眼晴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亮,说,为什么?我心里一动有点尴尬,说,好久没找到过能和你一样谈得来的人了。
昨天我们在一家馄饨店里聊得正好,她突然接了个电话说有事走了。
女孩说,不好意思,昨天确实是有点急事。我看了看女孩手里拎着一个水果花篮。我说,是不是要去看什么人。
红衣女孩点头,说,班上有个男生昨天打蓝球受了伤,今天我们去医院看他。
我说,是你男朋友?红衣女孩羞涩地低下头,这时那个蓝衣女孩说,车来了。
红衣女孩向我说,呵,忘了告诉你,我叫依依,你会在九号站牌下常见到我的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九号站牌,这可是我的工作地方。
红衣女孩上车时朝我挥手说,瞎讲故事的小说家,希望还能见到你。我也同样挥挥手,说,一定的,一定能再见的。

我是很少注意自己在这城市里的形象的,但最近我和小喜子同居,虽然她只是一只从蓬菜岛飞来的鸟,我也只是这个城市里的一只独立行走的猪。
每次我行走在人间的街道上时,她总是在我背上不时地尖叫,注意五讲四美了。
五讲四美就是不随地大小便,这无需提醒,虽然我的同类中有不少猪,不注意这点总是随心所欲地乱拉乱阿,还在同伴中吹嘘说,哈,我又占领了人类的一条道路。
我是有洁癖的,不是因为有洁癖,也不会半夜爬到高达千仞的水塔里洗澡。
五讲四美中还有一点就是不说脏话,猪是从来不说脏话的,因为脏话往住都寓义深刻,拐了弯才能说出来的。
凭猪的智商是拐不了那弯更寓不出什么含义的。猪的语言向来是白话文没有文言文。所以我对小喜子大惊小乍的提醒我五讲四美时向来不以为然。咋了。又咋了。我总是这样对小喜子说。
小喜子说,瞧你,人模人样的,就不能说点人话做点人事么。
小喜子说这话的意思是我昨天在一个馄饨店,和一个女孩子多说几分钟话。
她误会了我,以为我对人间的女孩子有了非份之想。事实上她只要不用屁股想问题的话,她也一定明白她的误会有多么荒谬,一只猪能爱上一个女孩子什么,要爱的话也只能爱上一只穿超短裙的猪。当然这话我不能对小喜子说,否则她会伤心欲绝的。
那个馄饨店里和我聊天的女孩就是这个红衣女孩,本来我是今天接手这个工作班的,但昨天意外在馄饨店里见了,碰见谁都不免多看几眼。

昨天早上老大把我叫了去,我感到意外。因为老大布置任务时向来是电话通知,而且多半是在半夜。那时人类多半休息,这样就不怕走漏消息。再者还可以考察下属的敬业精神。
这次老大一反常例,他是另有高深玄机的。果然老大一见我,就站了起来说,辛苦了辛苦了,这么早就把你请了来。我赶紧说,不辛苦不辛苦,辛苦的是领导。
老大说,你这么认识,难得难得,你这么认识,今年年终的考评你肯定是优秀的。
我说,我还不够优秀,优秀的是领导。老大哈哈大笑说,难得,难得猪界出了你这么一位识大体懂大局的猪才,坐下吧,坐下我们交代一下工作。
交代工作的过程其实就是给我看了两张照片这是传真过来的。我知道老大和人类有着很深的关系。
人类的那边常有许多自己办不了的事,事实上是自己不便于处理的事。就会约我的老大到那个宾馆或茶楼见个面,这时我的老大准会欣然赴约。帮人类解决问题一直是我们组织的服务宗旨。
我记得我的老大有句口头禅说,不就是让一个人出活么,容易。老大说过这句话后,人类也就会用传真发来一些照片。偶尔也会发来一些照片上人的生活资料。事实上生活资料我们都不感兴趣,我们要的也仅仅是一些照片而已,只要不弄错了对象就行。
老大伸手往空中一掏,传真机就在空中。老大说,装这个传真机花了不少本钱,总得和那边有个联系方式吧。老大解释装传真机的原因时这样跟我说,我没看到传真机的模样,显然是我还不够资格。就象人间有人可以随时看到政府内参,而有些人却永远不知道内参里都参了些什么。
有一次我在一家麻将馆里提到内参这两个字时,旁边有个人指责我。装逼也不是这个装逼,康熙字典里有这两个字么,你们写小说的就知道不是瞎讲故事就是装模作样。
我知道我也是一个不配看内参的更不配知道康熙字典里有无这两个字的人。当时我马上哑口,说,对不起我瞎讲了。
我知道老大的房间上空是有传真机的,因为我看到的左手又抓了一下,他递给了我一张女人的照片。
不得不说这女人的照片漂亮得真她妈的无与伦比。第一张照片上是一个学生装,第二张照片是在一个豪宅里做保姆的装束。无论是作为学生还是做保姆的状态,都显得朝气蓬勃。
我是人类的抚慰师。就是让人面临死亡时不再惊慌失措,我会唱一首安魂曲,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出活,心甘情愿地走出活着的状态步入死亡的最高境界的。
一个人在临近死亡时,通常情况下我都能闻到他或她身上的开始腐败的气息的,不管这个人与我相隔千山万水,只要我认定了他是我服务的对象时,我就能。
就象一台收音机,只要调好了体育频道,我就能听到解说员那个蝶蝶不休的解说词一样。但这个女孩子我一点也没闻到那种开始腐败的气息,我的鼻子难道失灵了,还是频道没对正确。
我对老大说,领导,这家伙没有半点出活的迹像,你看她,扫地抹桌子时都在跳着舞哼着歌呐。老大说,我看看。说时就抢过我手里的照片。看了老一阵说,奇了,这就奇了。
然后老大又去了另一个房间和雇主通了一次电话。最后老人边将手机从耳边拿开边说,好的好的。然后又对我说,没事的,那边说了,让我们给她找个出活的理由。
我明白老大的意思,这个女孩暂时没有想死的想法,如果我们给她一个足够的理由,这个女孩也就会出活了。
对一个本来不想死的人却引诱她去死,我想是不是有草菅人命的意思。
老大对我说,什么叫草菅人命,人家那边说了,如果这女孩不出活,那边就是真的人间地狱了,要发地震似的,死很多人的。
当时我就张大了嘴吧,说实在话,我是很相信老大的话的。女人能顶半边天,女人就是力量大,酒馆里常听到人将一句话挂在嘴边,红颜祸水。
我赶紧说,领导正领,坚决服从。
老大说,我就知道你识大局顾大体,最近和小喜子关系还好吧,家庭情绪可不能带到工作中来呵。
我说,领导,我们总体来说还可以,就是每次上街时,我就烦她冷不丁在我脑后来一句,五讲四美啦。她的声音又尖又勾,冷不丁没注意我就魂都吓丢了。
五讲四美,哈叫五讲四美。老大问。
我说,也就人家那种不随地大小便不说脏话类的那套东西。
老大呵了一声,说,小喜子说得对,咱们也算得上人类的什么师的,为人师表吗,要注意形象呵,不然连人都看不起我们的。这样吧,你要注意形象,人家给我送来了一些汇仁肾宝,你拿些去用用,这对提高人类的形象可有功效的。
再者你上班的那个九号站牌叫那边装个平面镜,你到时也可理理乱蓬蓬的被风吹乱的头发,还可以整整弄糟的衣服。
我说,老大,不合适吧,正儿八经装个玻璃镜在哪,我认真照相人家还说我虚伪浮躁呐,要不装个玻璃窗,里面放点报纸什么的,我装作看报顺带整理乱发邹衣就可以了。
这个玻璃新橱就是这么来的。我在玻璃前看到自己的形象,头发有些乱,被风吹的,我赶紧用手指理了理。
五讲四美啦,忽然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吓了我一跳,小喜子这时变成了一只鸟正在站牌边的一棵银杏树上。
我知道小喜子的心思,这个小喜子真是一口笨鸟,有时公私分不清楚。我朝小喜子打了个榧子,说,笨蛋,工作。

如果一个人身上没出现开始腐败的气息时,那这个人是不会出活的。我想起我的老大给我说的话,给她安排一个出活的理由。
安排一个,给她安排什么合适呐?我的同事喜欢给服务对象安排一些车祸之类的方式,但我感到车祸场面大血腥了。既然我们是抚慰师,就应让他们在生命终了之际也应享受到人类的尊严,所以我让对象出活的方法多半是心梗脑拴之类的意外。
心梗脑栓对依依来说,也是不可能的,她浑身上下都冒着青春朝气,用人类的话说,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呐。如果一个朝气勃发的青年让她在我手里出活于心梗上,那我的同事不嘲笑我的专业水平才怪呐。
让她犯上忧郁症也不可以,那么一个活泼好动的女孩会得忧郁症,鬼才相信呐。这种女孩除非殉情,她是永远不会想到死这个字的。对殉情,我又想起了老大的话,给她一个理由。给她的理由要让人看不出是我们操控的,要让人类觉得一切都是因果所然。
她得先让她爱上一个人,等她爱上一个人后我再安排那个人出点问题,那她殉情的故事也就水到渠成顺理成章了。

晚上我将工作计划发给了老大,老大马上给我回了电话说,殉情,很惊艳嘛,很创意嘛,行,这个工作方案我看挺好的,只是你要将这工作做得风过无痕,不要让人类看出是我们操控的,更不能让警察抓到一根蛛丝。
人类多无趣呵,人间的警察更是无趣,让他们发现了一点丝痕便会整天缠着你,不把你证成凶手是不肯罢休的。
我的脑海里立即出现了人间警察那种手忙脚乱的样子。我很认同老大的话,人间实在是无趣的,任何一个人的死亡首先是联想到凶手,而凶手往往就藏在他的亲朋好友中。不过这样也好,让我在我的同类中多了些讲故事的材料了。
我说,老大,我会注意的,保证人类不会怀疑到咱们头上的。
说完这话时,我又想了一件事,人间也确实无趣,干嘛好端端的让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去死呀。老大迟疑了一下,轻声说,这个女孩得罪了一个不能得罪的人。
原来如此。那是人间的事,咱们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

天气预报中说近期大幅度降温,而且有雪。我不知道人间是什么季节,但看到街道两旁的银杏树叶都黄如金色,一阵风过都嗦嗦地掉落,倒像地上铺了一层金灿灿的被子。几个穿着制服的环卫工人手持一把大扫帚在街上扫过来扫过去,扫过之后,又一阵风来地上又铺了一层金色。
一位高个子环卫工对身一位矮个子环卫工说,奇了,这风有点怪。另一位矮环卫工说,风有啥怪的,往年这个时候,雪都下过两场了。
髙个子环卫工说,今年闰月,难道雪也闰掉了么。矮环卫工说,过几天上面来检查,要是下一场雪多好,这地也不用扫了,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白色一片。
我很想对这两个人说,明天就会下雪。因为我也很喜欢雪。我喜欢雪的理由是因为我不喜欢血腥场面。我知道明天有一位环卫工人就要死去。这本来是我名下的工作,因为我新接了红衣女孩的工作,老大让我交接了手里正在干的工作。
说是上面很重视红衣女子,重视的方法就是尽快地让她名正言顺地出活。
我走近环卫工人,说,师傅有火么?我知道环卫工人身边是多半带有火种的,因为他们常常用火处理树叶之类的垃圾。那位高个子工人从工作服的口袋里找出了一盒火柴。我递给高个工人一根烟。说,师傅,歇歇一会儿。环卫工说,不歇了,不抓紧,今天干不完了。
人类就是这个德性,明天就要死了,今天还要怕活干不完。
当然这个高个子环卫工人绝对不会想到自己就要死的。如果他知道自己正在跟一个死神打交道的话,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还说,不歇了不抓紧活就干不完了这样的话。
我是一只充满好奇心的猪,在人间我己经干了很多年这样的活了。虽然我和老大一样认为人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趣的物种。但也许和人相处了大久,老实说,人类的种种荒谬和怪诞有时也让我好奇,臂如战争呀,人就先是自己制造出了绞肉机,后又说这大残酷了不能用,原子弹毒气弹也是他们制造出来的,造了之后就以各种理由禁用。正是这种种荒谬也让我写起了荒谬的人类小说。比如那只唱红灯记的黑鸟。
不过好在人类自己不觉察自己正在往荒谬的路上奔跑。因尔我的小说也只会当作饭余笑谈了,不然如果有警察找上门来和我对号入坐那我就麻烦了。
我对那个说不找紧干活活就干不完的环卫工人感兴趣,本来他就是我的服务对象。
我将火柴递给他,说,其实今天不干也没关系。环卫工人看我,为什么?
我本来想说,你马上就要死了干不干不都一样么。但这话我没说出口,我想了想又说,因为马上又要下雪了。髙个子男人看我,说,你是气象站的?我说,不是。
我虽不是气象站的,但我每次出话的日子我都要求上级给我安排一场不小的雪,我说过我不喜欢血腥场面。这个高个男人明天就要出活,我闻到了开始腐败的气息,明天的雪也是我曾申请要求的。
虽然他现在不是我的对象,但一切都应照旧。明天早上有一辆装载垃圾的车子从这里经过,车子爆胎侧翻。
高个子男人说,我还是不明白,今天天气这么好,明天不象是会下雪的天气。
我说,这算什么不会下雪的天气呀,六月都下过雪了,更何况是这个季节。高个子工人没做声,说,那明天下雪,我得更抓紧了,下了雪就弄不干净了。
人类是真的无趣呵,想下雪少干点活是刚才他讲的,现在下雪又怕活干不完也是他讲。我哑口了。突然我想问他一个问题,说,如果你明天死了,这活你还觉得有意思么了高个子工人盯了我一眼,说,我为什么明天死。
我明白了,为什么人类总说猪脑子,因为人的思维永远调不到猪思想的频道。我只好讪讪笑道,我是假没。
我感觉到了一种越来越强烈的死亡气息,我知道高个子男人离死亡不远了。不知为什么,我又想起了老大说,找个出活的理由。高个子男人正在清理一棵古老香樟树下的枯枝,那棵树上挂了一个木牌。我心里一动,木牌晃动了几下,又垂直地掉了下来,木牌砸在那个高个子男人的腿上,这木牌够重的了,足够这男人在医院躺上半个月的了。
我心里嘿嘿一乐,象人类偷偷地干了一场作剧似的。看了看天,天真的要下雪了。想起明天的棉花卷一样的大雪,想找个人和我一起在雪中堆雪人抛雪球。这个人可以是小喜子也可以是红衣女孩。当然最好是红衣女孩,因为红衣女孩是我服务的对象。对,她是我的服务对象。

雪是从昨天晚上开始下的。我起床时告诉小喜子今天的雪比任何一次都大,人类有一次活动正在一个叫鄱阳湖的湖滨进行。许多人类的大师在湖滨为一种白色的鸟拍照。小喜子说无聊就把被头笼在脸上,她和我的性格不一样。我喜欢往热闹处钻,她却喜欢寂静,更何况今天下着雪。
我披了一件风衣往九号站牌下赶,那里是可以看到红衣女孩的。我几次经过站牌时都可以看到一个男孩和她在一起。还有一次我看到那男孩的手就插在红衣女孩的腰上。当然,毫无疑问他们恋爱了。只有热恋中的人类才会将手插进对方的腰部的。
有一次我站在远处仔细观察那男孩的脸相,他和女孩一样,也是光明纯净得如同早上八九点的阳光,朝气蓬勃着呐。他俩在站牌下说着他们学校的一些人事,女孩的声音象铜铃一样透明清沏。
这些情景都是在我的预料之内,或者说他俩正在按照我们给他安排的程序正常运行呐。事实上人间所有被纳入我们的服务中的人,都是按照我们安排的程序运行。也当然人类是不可能知道这些内幕的,如果他们知道所谓运气和成就都是由一只会写小说的猪操控的话,那人类不暴跳如雷才怪呐。
接下来我还要给那个男孩安排一场意外,他的父母发现这女孩是他们十几年前被人贩子拐走的女儿。这对人类来说当然是狗血剧。人类小说家常常拿这种情节来凑字数,我本不屑这样写的。老大说,尽快给她一个出活的理由。我如果安排那个男孩出轨,但那男孩纯净的脸上我看不出半丝不干净的东西。说这样的男孩出轨,那鬼都不信呐。要出轨的话也要等到他们大学毕业后走上了社会,社会是个大染缸,人要变坏也是在人间的社会中。
那就只好让程序往兄妹关系上运行了。
天有点冷,雪飘入到我的脖颈上又钻入我皮肤内。我将披风紧了紧。那个红衣女孩果然在,还有那个男孩。红衣女孩发现了我,从站牌下几乎是一路小跑出了站牌,嗨。她没叫我名字,却将手拉住了我的风衣角。
好久不见了,瞎讲故事的作家。她说。
我有点不适应,因为意外。是有段时间了,三天没见。我说。
红衣女子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天就是九秋了,九是人类中最大的数字,你说是不是好久不见了。
我嘿嘿然。女孩就是这么会说话,我真不知道老大为何要将这个任务交给我。要是我处于老大的位置话,我就直接回绝人类,这个女孩不能死。
但毕竟这是人间的事,我不能越权。
我说,美女,这么高兴,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呀。
红衣女孩说,给你介绍个人。说着,红衣女孩又嗨了一声,站牌下走过来一个朝气蓬勃的阳光男孩。男孩我当然认识,我笑着说,是谁呀,男朋友吗?
红衣女孩脸红了一下,轻声说,不是,是我哥。你哥?我笑。红衣女孩说,真的是我哥,我知道在这里可以见到你,我让他来专程认识你的。
让你哥专程来认识我。我疑惑地看那男孩又看看那红衣女孩。男孩就象看一个怪兽一样看我。女孩不解地望着我,轻声说,难道不可以么?
不是不可以,但是我写的程序不是这样的。不是我写的程序出了错就是人间大复杂了不按常理出牌。

老大又来电话,很着急的样子。老大着急肯定是因为那边人类着急。老大说,怎么样了,那边催得很急,说是这几天事没办好就再也不跟咱们公司合作了。其实我也着急,我们老大虽然对我不赖,但毕竞关系到公司的信誉问题。没办好就说明公司实力不够,对一个实力不够的公司谁以后还愿意合作呀。
我说,正在进行,老大。听说正在进行,老大似乎听出点什么。正在进行?是不是碰到什么麻烦了,老大说。我说,小小麻烦。我又说,似乎人间不按常理出牌,不,不是,有一点偏离了我们的程序。
老大口气里明显有不满了,说,啥叫不按常理出牌啥叫偏离了我们的程序,你要记住,我们是死神,死神叫一个人三更死不会让他挨到五更的。
我说,是,人类自己也是这么说的,本来安排那个女孩殉情,可那个女孩根本没有爱上那个男孩,似乎还有点喜欢我了。
红衣女孩没有爱上那个男孩。女孩说,她第一次见到那个男孩就感觉到男孩就象自已的兄弟,不知为什么她的感觉后来越来越强烈,男孩打球时手折了一下,她感到男孩摔倒时她自己也倒了下去。后来女孩去医院看望男孩时偷偷地取了男孩一根头发做了检测。
你猜怎么样?女孩一脸烂灿地对我说,那就是亲兄妹。那就是亲兄妹。红衣女孩说这话时没有一丝失落感,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你说这怪不怪,我一见那男孩我就认定了他是我哥哥,就象我第一次见你就认定你是我朋友一样。
当时我真不知是该感到高兴还是失望。有人把一只猪当朋友是说明这猪是升华到了人还是坠落到了人。
我说,老大,不管怎样,猪是不会爱上人的。老大说,哦,那就把她往程序上牵引吧。
我这里有两张门票,今晚你和她去看场演出,你多开导开导她,老大又说。我知道开导的意思就是出活。
那夜我们看的是《孔雀东南飞》,看时索然无味,我感觉不到这场剧对我的工作有什么指导作用。红衣女孩倒看得很投入,看到了半途她微微地颤了一下,又似乎很不在意地将头靠在我的肩上。我是一只猪,当然不解人间女子的风情。我的心思倒落在那个高个子环卫工人身上。我想,这一天过去了,那个环卫工人不可能亡命于侧翻的货车下吧。因为今天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出现在那个事故场地,说不定他的双腿正打着石膏躺在病床上嘿嘿地叫疼呐。
我很想去那个现场去看一下。
从剧院里出来,天地间一片白色,房子是白色的,树也是白色的,还有道路两旁也是白色的,马路上的雪被来来往往的人踩着又被过往车辆辗压变得丑陋不堪。我喜欢原野中的雪,冰凉清沏一望无涯。
那棵古香樟下,木牌被重新钉起,周围地上没半点出现货车侧翻的迹象。没有了那个环卫工人就象一部戏里没有了主角。显然一切都是多余的,连货车侧翻的剧情也没有了。
突然一种旷日已久的气息扑面而来,从道路的对面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带着两道刺目的光芒轰然而至,我几乎是用尽力气猛吼了一声,滚开。但为时己迟,区大的黑暗如夜幕一般席卷了一切,黑暗中我被一只巨大的翅膀猛击了一下,又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黑暗中我看到了一张脸,是那个髙个子的脸。
我到底惹上了一点麻烦。我醒来时在一家医院里,两个警察正在等我作笔录。
那个红衣女子你认识么?警察说。
我摇头,说,不认识。
环卫工人呐,有人说你们一起抽过烟。我摇头,说不记得。
那个环卫工人本来不会死的,可惜坏了一条腿,就因为被木牌砸伤了腿结果在这事故上没逃出来。另一个警察说。
第一个警察说,你真的不认识那个红衣女子么,当时在事故现场附近的人说,那车侧翻时,是慢慢地翻下来的。有人看到你们经过又看到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鸟,鸟的翅膀将要倾倒的货车侧击了一下,那鸟也似乎受了伤。
鸟?什么颜色?我突然心里一颤。
火一样的颜色,看到的人都说,很大,两只翅膀象两只巨大的火把一样,红彤彤的颜色。
火色鸟。这世上真的有火色鸟,红衣女孩就是一只火色鸟,难怪我在她身上闻不到那种死亡气息。我曾在人间一本叫《山海经》的书上看到过它,也叫不死鸟。
人间有一种东西叫正气,火色鸟就是它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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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汊港镇
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09-09
读过很多杂书,得出一个结论,就是我要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小说就是给你讲一个又一个在你生活中白天永远也发生不了的美好故事。
一只鸟和一只猪在一起做一件事,纯属胡说。当世界上需要一只鸟和一只猪来主持正义的话,我想人应该可以好好地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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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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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地下室  发表于: 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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