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训家规】孝悌、立志、习静、笃实、求知、正心、改过、不息、主敬。 说到北山乡徐宗是村德高望重的两个典型代表，村民会公推1941年出生的徐观谷先生和1944年出生的徐观璋先生。俩耆老不只是“观”字辈的高辈分，年逾八旬的高年岁，而且有德厚之高威望。本“传家训扬新风”系列，曾以《全省优秀共产党员徐观璋老人的人生信条》为题，叙写了徐观璋老人的人生轨迹。2024年6月28日，我在村民徐会作先生的陪同下，来到徐观谷先生坐落于徐宗是村万里大道与幸福路交会的十字路口，直往北山乡政府方向临街的楼房内，采访了今年83岁的徐观谷老人，听他讲述“血防人生”。
徐宗是村祖祠兼村民文化活动中心
后人若要系统挖掘整理都昌血吸虫病防治史，徐观谷是个绕不开的人物。1978年，他从都昌县人民医院调至都昌县血防站，1981年至2000年担任县血防站站长（期间有时也兼任站党支部书记）19年，直至退休。如今的他，仍怀一腔血防情愫，老有所为，搜集不少都昌血防资料。徐观谷在他正值人生中年的高光时刻，获得了两项全国性荣誉：一项是1985年中共中央血防领导小组授予都昌县血吸虫病防治站为全国血防先进单位，同时授予徐观谷为“全国血防先进工作者”称号；另一项是1991年国家卫生部、农业部、水利部联合表彰徐观谷为“全国血防先进个人”。 （一）
不是生活在鄱阳湖区的人，对列入“地方病”的血吸虫病的最初的了解，大半是从一代伟人毛泽东吟咏于66年前的1958年的《七律二首·送瘟神》建立起概念的。在此，不妨一录毛主席所吟全诗： 七律二首·送瘟神 读六月三十日《人民日报》，余江县消灭了血吸虫病。浮想联翩，夜不能寐。微风拂煦，旭日临窗，遥望南天，欣然命笔。 其一 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 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 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 牛郎欲问瘟神事，一样悲欢逐逝波。 其二 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 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 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三河铁臂摇。 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
有选本对“血吸虫病”如此注释：“一种白色线状寄生虫，寄生在钉螺体内，成虫钻进人的皮肤引发血吸虫病。患病者起初时下痢，继而食欲减退，精神萎弱，四体消瘦，逐渐削弱以至完全丧失劳动能力。病剧时，腹部膨大如鼓，俗称鼓胀，进入晚期后肝硬化，死亡率很高。”早在920余年前，宋代大文豪苏东坡在游历都昌南山时，就为吾邑如此定位“鄱阳湖上都昌县”，只是那时的县城“灯火楼台一万家”里，是否也笼罩着一份旧时称作“大肚子病”或“泡肚病”的血吸虫病的阴影，没有历史资料去稽查。作为共和国年代起来一直管辖着鄱阳湖三分之一水域的都昌县，在“靠湖吃湖”的水阔里，一度颠簸着血吸虫病的骇浪是逃脱不了的。 毛主席的《送瘟神》二首之其一，写的是旧社会血吸虫病的猖狂肆虐和疫区广大劳动人民的悲惨遭遇。“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是诗性语言述血吸虫病带来的千家万户人丁稀少、死气沉沉的萧杀黯淡；在都昌，更有百姓口中流传的民谣低吟着血吸虫病危害程度之深。
“大肚子病”旧照 （网络图）
对濒湖的血吸虫病严重流行疫区，民谚云：“居住鄱湖边，钉螺在门前；有人便有病，无病空门庭。”周溪泗山是古鄡阳县城址所在地，民国年间有4000多人死于“大肚子病”，有民谣形容：“泗山坳坳川，单出大肚官。有女莫嫁泗山郎，嫁了一世守空房。”泗山洲上大屋场邵家，最兴盛的时候有360多户、1400余人，1949年解放时全村仅剩9户、23人。原新妙乡塘边方家村，兴盛时有200多户，900余人，解放时只剩下6个妇女，成了寡妇村。原属新妙垦殖场的傅镇泊村，原有100多户，到解放初期仅存在外教私塾的傅高发一户。傅先生曾生育八个儿子，都得了血吸虫病先后死去，无奈之下买了一个河南籍的男孩做儿子撑家门，不到三年河南儿也得大肚子病早夭。傅高发终是发不了家，他悲愤地以一对联哀叹：“风水不祥由天命，更悲九子遭沦亡。”最后，老先生本人也殁于“瘟神”。原新妙垦殖场新游大队沿湖七个大小村庄有十二个姓氏，留传的一首民谣如此悲叙血吸虫病的惨状：“陈、游、方、胡、伍、鲍、但，周、余、何、李、傅泊湾。但家人烟少，李家泡肚多。走到方家过，芭茅颈上拖。女人不生崽，男人大肚多。哪怕生来是猛虎，不到三十成水臌。”多宝乡马家堰村是个回民聚居村庄，清朝末年因水兴起一个临老爷庙沙山的街市，舟樯栉比，单马姓村民就有300多户，一年内出生男丁多时达90多口。后血吸虫病肆虐，至解放时仅存26户78人。当地百姓编民谣咏叹：“马家堰，靠湖边，男女老少两头尖。东一摇来西一摇，走起路来要人牵。” 1993年版《都昌县志》专辟“卷三十 血防”，在“第一章 疫区疫情”中如此概述解放前一百年血吸虫病之危害程度：“都昌受血吸虫病危害始于何时，无从稽考。据疫区老年人回忆，至少可上溯至清代中期，至新中国成立前夕百余年间，湖区人民无不深受其害，尤以民国18年（1929年）至民国38年（1949年）为甚。据不完全统计，自1949年上溯百年，全县因血吸虫病危害，有81个村庄被毁灭，43个村庄濒于毁灭，3530户绝烟，15000人毙命。”
2024年6月28日本文作者（左）采访徐观谷
在都昌县政协学习文史委2000年主编的《难忘的五十年代》一书中，收录了徐观谷谈血防的文章，他干脆以《当年瘟神并非传说》为题，讲述了解放前都昌“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的惨痛记忆。 （二）
“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徐观谷后来成为“舜尧”中的一分子。 徐观谷的父亲徐际金是一名乡间的木匠，生育二子，观谷为老大。1958年，17岁的徐宗是少年徐观谷从都昌中学初中毕业。1960年秋季开学上了都昌县卫生学校，两年后毕业，徐观谷以学西医为主，其时校长王新章，副校长邵希平，校址在县城石家堰。创办于1958年12月的都昌卫校在徐观谷这一届结业后便精简停办了。县卫校毕业后，1962年9月，徐观谷分配到县人民医院工作，随后被派往江西医学院进修，直到1964年底回来。徐观谷在县医院内儿科心无旁骛地穿起白大褂治病救人，“文革”期间作为走“白专”道路的典型，冲到冲击，被打成现行反革命，一度被迫干着扫厕所的事。就是扫厕所，有着专业精神的徐观谷，也是地面扫得最干净的。 1978年，徐观谷从县医院作为年轻医疗骨干，调到县血防站。血吸虫病严重患者，往往要做切脾脏手术，而外科正是徐观谷的特长。调至县血防站不久，他主动要求派往九江医专附属医院学习，时间长达一年半。学习期间，徐观谷几乎天天有做手术的锻炼机会，食道、肝、脾、胃，各个部位的手术都有操作和心得。徐观谷晚年总结他的杏林生涯，认为自己真正的旨趣不在行政上，而在业务上。就是后来提拔到县血防站站长岗位上，他往往是上午站手术台，下午坐办公室理行政管理上的事。
徐观谷在基层血吸虫病防治领域，不只是有丰富的临床一线实践经验，而且还善于总结和提炼，在血防理论研究方面成为专家型人才。早在1984年，徐观谷被江西省委地方病防治领导小组、省卫生厅聘为江西省血吸虫病研究委员会委员，国家卫生部地方病防治司聘为全国13个十年纵向观测领导小组负责人之一，1986年任九江市医学会血吸虫病学科委员会副主任委员，1992年任江西省医学会医学寄生虫学科委员会委员，1998年被省卫生厅聘为江西省血吸虫病咨询委员会委员。1995年，他牵头主持中标的一项世界卫生组织科研课题历三年结项，参与者主要有陈寿祖、沈国福、王和平、徐红、魏新顺等，WHO课题研究报告《鄱阳湖血吸虫重流行区以自然村为单元分层化疗费用效果研究》同时刊发于《中国血吸虫病防治》杂志。1996年，徐观谷主笔的论文《都昌县鄱阳湖区入畜下湖血吸虫病传染源调查》入选国际血吸虫病防治学术研讨会。本来此次国际性的研讨会定在非洲一地召开，后因非洲有传染病爆发，便改在北京召开，76个国家和地区派血防专家参会。徐观谷宣读交流的论文，入选《国际血吸虫病研讨会论文集》，有中、英文版本，并获世卫组织颁发的优秀论文奖。徐观谷从1983年到1998年，或单独完成，或与人合作，在国家级和省级权威医疗刊物发表血吸虫病研究论文20余篇。 （三）
2018年，为纪念毛主席《七律二首·送瘟神》发表60周年，江西日报社主编了《赣鄱血防情》一书，收录了徐观谷撰写的《昔日千村薜荔 今朝春风杨柳》一文。且来摘录此文的一些段落，见证徐观谷作为一代老血防人融入“送瘟神”队伍中的奋进足迹。
1989年徐观谷陪同外国流行病学专家在县血防站老住院部大楼前留影
徐观谷叙述，自古痨病蛊症无药医。老百姓患病大都听天由命求神拜佛，初始血防工作难度很大，如在苏山乡查病无人上门。粪检查病群众畏脏害羞，有的甚至还讥讽医生说：“三十六行你怎选中检屎一行？”对此，县乡加大宣传力度，采取干部逐户动员，召开各种会议，在各村外墙上刷写“一定要消灭血吸虫病”的固定性巨幅标语等多种形式宣传，才慢慢展开工作。 那时湖区草洲钉螺分布点多面广，对人群威胁严重。各地每年春秋都组织群众性查灭螺活动，由乡村书记亲自挂帅上阵，灭螺声势较大，阵地红旗飘飘，少则几十人多则上千人，以乡村为单位，各自为战，历年来大小战役不计其数。血防工作只有任务不计报酬，1958年全县灭螺投工达243050个劳动日。 由于新妙湖沿湖七个公社疫情重，1959年冬从全县抽调万名大军凭着满腔热忱，一把铁锹一担筐，在这里摆开人逼水退葬瘟神的战场，喧闹声打破了千年沉寂，驱散了万里寒风，他们追星逐月奋战一冬春，一座1900米长的宏伟大坝拔地而起，把滔滔湖水拦腰斩断在坝外，一举灭螺68681亩。过去的灾难湖，如今的鱼米乡。时任省长邵式平亲临视察，连连称赞。当介绍此湖岸北有座北庙因湖而得名，省长当即说“叫北庙湖不好，更名新妙湖吧”。此后全县先后堵汊工程，148座，灭螺面积达109943亩，全县有螺草洲积大幅度下降，疫情随之减轻。特别是1972年中外史无前例的鄱阳湖飞机灭螺，全县抽调40多名干部、400多民工，安营扎寨在32艘机动船上，在我县所属草洲奋战2个多月，民工穿戴防护衣，按间距站于洲滩上，举红旗做向导标记，飞机见旗撒药，共飞258架次，药杀灭螺67715亩。
1984年聘书
徐观谷讲述，各级领导对血防常抓不懈，1962年中央血办副主任鲁光一行到县调研十多天，1990年国务院血防检查组、卫生部副部长杨纯到县督查，历年来省、市每年春查秋会从未间断。 几十年来国家对这项民生工程投入很大，1980年前经费由省管，后归地方，但经费确保，省市每年还另拨专款。1992年起连续八年实施世界银行血防贷款项目，以上举措促进了血防深入持久开展。全县群防群治，八方支援，奋力战瘟神。当时各乡村的查治病都是因陋就简，就地设点集中治疗，病人自带被子竹床。由于重复感染多反复查治的很普遍，一般每年查病都达四五万人次，治病五六千例左右。同时县兽医部门负责耕牛查治，县医疗单位、乡卫生院、村卫生所三级查治，密切协作和八方支援。1965年起陆续有省医药院校毕业生，省军区、井冈山及福州等地多批血防医疗队支援，其中省人民医院医疗队支援长达二三年之久。上海复旦大学著名流行病学专家袁鸿昌和公共卫生学院院长姜庆五二十多年来经常来县指导。 20世纪五六十年代物资匮乏，商业部门特别照顾，血吸虫病人在县乡住院每周供应饼干一斤，猪肉、白糖各半斤，治病免费还记工分得报酬。九十年代晚期病人住院还按天补助营养费。1990年美国哈佛大学著名流行病学专家布林克曼在周溪乡考察，目睹各部门视血防为己任，积极配合开展群防群治，乡村医生做到送药上门，深有感触在我们面前竖起大拇指说：“中国政府了不起。”
徐观谷在家中回首血防人生
徐观谷回首今生血防情，作为在县血防站担任了19年主要负责人的“老血防”，他引以为豪的是，“廉洁奉公”四字自己当之无愧。“贪腐”，这种精神世界的“血吸虫”，在共产党员的徐观谷身上也被一灭而光。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徐观谷刚刚走上一站之长的岗位，正逢单位分配新建成的16套住房。他提出交给站工会主导制订分房方案，重点向住房的确困难的职工和业务骨干倾斜，他作为站长不享受特权，没参与此次分房的竞争。1985年徐观谷家里在村上建私房，一个村书记悄悄找到他，送上一个红包，说是“借”给徐站长建房用，请站长关照一下村里血防环保工程，当即遭到徐观谷的严词拒绝。紧邻的县轧花厂要扩征地皮，有人私下找到站长徐观谷，提出血防站多让一点地皮，厂里私下给钱徐站长个人，徐观谷痛斥这种蝇营狗苟行为。徐观谷当站长，一般不自己审批单位条子，安排一名副职签批，他做个财务上的干净人。他在班子会上告诫班子成员：“我不贪，你们也别起贪心！”他在全体干职会上更是掷地有声：“我一个人只两只眼睛，县血防站有一百多人，两百多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欢迎大家监督我！”
徐观谷2023年所编《文集资料拾录》封面
勤廉之风吹来，徐观谷的血防人生也是“春风杨柳万千条”。2023年初，他自印了一册《文集资料拾录》，回首曾经走过的血防岁月。老人深情寄语：“在党和政府的关怀重视下，都昌血防成效显著。如今我县广大干群坚持不忘初心、继续前行。”
2024年元宵节徐宗是村欢乐舞龙灯
都昌血防工作自新中国成立起来，走过了一段怎样波澜壮阔、功在千秋的历程，请看续篇《都昌血防年代简史》。
来源：汪国山九江都昌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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