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我也不想老 [复制链接]

    远远碰见，我迎上叫了一声，她缓慢的抬起头，眼睛像蒙了一层纱，没有之前的灵光，眼皮似乎跟不上抬头的步伐。她还是努力的微笑了一下，动了动凹陷的嘴唇，终究是没有说话。或许是一下子想不出我的名字，或许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迟疑一会，径直走开了。

    看着她步履蹒跚的背影，我怔了一下，有些心酸和感慨。

    喜娥奶奶是我近邻，尽管虚岁七十岁，算是名副其实的老人，但她在我的记忆仿佛还停在前些年，至少不应该老得这么快。十年前的她算不上意气风发，绝不是此刻的老态龙钟。在我印象中，她算是非常健谈的人，同时也是个心直口快这人。邻里乡亲之间，她喜欢走门窜户，喜欢讨论各家的家长里短，碰到村里不平的事喜欢说上一嘴。这样一来，正直之人，对于她敢为不平之事去批评而加以赞赏。自私之人总觉得她喜欢多管闲事而十分不悦，甚至还要与她当面“对是非”。

    我想，她的加速老去是与她的家庭不无关系。她有一儿两女，两个女儿倒也孝顺，出嫁后会隔三差五斫点肉来看望父母。喜娥奶奶心里乐开了花，在塘边洗衣服时，总会拿出来说上一嘴。其实不光是她，洗衣洗菜的妇女定时集聚到门口的池塘边，总得讲些什么才能避免尴尬，国家大事说不出个一二来，自然就只能聊个家长里短。聊庄稼，聊收成，聊子女似乎就显得不可避免，这放眼全国大抵都如此。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她小女儿不幸车祸去世，才三十出头，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以泪洗面，这一刻，喜娥奶奶老了好几岁。惭惭地，她从悲伤中走了出来，脸上开始又有浅浅的笑容，尽管不如从前那么多。大女儿仍是一如既往的看望父母，甚至比之前来得更勤些。儿子刘志坚倒是本分老实之人，话语不多，却也和善，对任何事情都不想拿主意。往往这样的人，娶的媳妇都是比较强势。夫妻之间就是这样，多数性格互补，一方本分，另一方自然就强势。哪怕是之前是本分之人，慢慢也会改变，试着体现权威，久而久之，在家中就说一不二了。刘志坚的老婆就是这样的人。

    “儿媳的不孝往往都是从公婆不能产生价值开始的”

    每当闲聊到此事，母亲对我说，你奶奶此前总说：“喜娥的崽娶了一个好媳妇，她叫婆婆喜娥总是妈......妈的叫个不停，声音大得隔壁邻居都能听到，对喜娥跟自己的亲娘没分彼此”。估计那时的奶奶是羡慕的，甚至是想提醒母亲和婶婶要多学习。奶奶已仙逝多年，所幸，母亲与婶婶均属孝顺之人，奶奶虽说不上享多少福，但也得到了条件所允许的力所能及的照料，自始至终未曾抱怨过，这也算得上一种幸福，我想。

    喜娥奶奶的丈夫比她大三岁，在她六十八岁那年，丈夫得了一场病，看似无关紧要，却落下了一个神志不清的毛病，还日益严重。慢慢的，连人都不大认识，再慢慢的，连生活都有点无法自理。这样一来，照顾丈夫的重担一下子落到喜娥头上，一个将近七十岁的老人，勉强可以照顾好自己，照顾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人，这对年轻人都是一个吃力的活。村里人都说，喜娥老倌憔悴了不少。

    志坚是一个老实的人，老实得似乎与世无争。对于老父亲的情况，他也颇为难过，凡是放假回家，经常帮父亲擦洗，还推着父亲坐在椅子上去户外呼吸新鲜空气，场面十分温馨。他甚至也曾想请假照顾了一段时间，只是迫于生计和老婆劝阻的压力，终究没有实现，向来对老婆言听计从的志坚只能顺从。


    又过去一年，听说喜娥的丈夫已经被送到敬老院，生活状况没人知晓，也很少有人提起，似乎人们已经忘记了他。是的，每个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又有多少人能够有那么多精力去关心一个在自己生活中无关紧要的人呢。丈夫不在身边，连一个唠嗑的人都没有，孤独感顿时将喜娥包围。这时的她，看上去的确苍老了许多，再也不见往日的精神，眼神再变得呆滞，甚至连走路都需要借助拐杖了。她变得沉默了，脸上再也看不见往昔的笑容，不再主动笑着打招呼，更听不见那句：“你回来了”。

    又隐约听村里的人说过，她也对人说过，自己浑身酸痛，时常上气不接下气，儿子志坚要带自己去医院，但儿媳不同意，把志坚大骂一通说：“这个年纪谁没有点毛病，难不成还要活成精怪”，为此还大吵一架，志坚一向本着“能忍则忍”的态度，就不了了之。此事之后，没有再提去医院的事。

    只是，人们见她走路比之前更慢了。细心的人发现，她脸上偶尔还有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痛苦之状，只见她眉头紧锁，张口喘着气，往往站在原地需要好一阵子才能平复下来。

    每次碰见，我照常递上一根烟，她缓慢的接过烟，讪讪的笑了笑，硬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经常听到人抱怨：“人老了就可怜”，确实，各有各的难处，老了还能活出幸福的模样太难了。

在我们生活中有很多“喜娥奶奶”，可谁又能阻止人变老呢，谁又能保证一切遂愿呢！

感谢分享，写得真好！！

好作品！读出鲁迅先生的文风。
如今的“喜娥奶奶”是一种现象，人老了难免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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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很好，很鲜活。像这样的大众化普通人物，想写出鲜明的个性很难。但从性格牲征、命运转变的铺垫方面，故事很自然，作者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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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生生一个农村老人的缩影。

儿媳的不孝往往都是从公婆不能产生价值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