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家训扬新风之398|都昌镇南山风景区篇（八）：杨万里过都昌吟诗考|民间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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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县城(都昌镇)

只看楼主正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23-12-31

杨万里像（网络图）

南宋季的江西，出过两个“万里”，一为杨万里（1127——1206），现吉安市吉水县黄桥镇湴塘村人；一为江万里（1198——1275），现都昌县阳峰乡府前江村人。杨万里的人生简历可叙为：杨万里，字廷秀，号诚斋。绍兴二十四年(1154)中进士，历官知常州、提点广东刑狱、吏部郎中、秘书监及江东转运副使等，终至宝谟阁学士，封庐陵郡开国侯，谥号文节。与陆游、尤袤、范成大并称为南宋“中兴四大诗人”。因开创“诚斋体”被誉为南宋诗坛盟主，著有《诚斋集》。江万里的人生简历可叙为：江万里，字子远，号古心。南宋爱国名相。政治家、教育家、理学家。1275年，在元兵攻破饶州之际，同家人投止水而死，以身殉国。谥号文忠。
杨万里比江万里长71岁，他80岁在家乡湴塘辞世时，是年江万里8岁在家乡林塘读私塾，两个“万里”自然无直面的人生交集，但各自在彼此的家乡留下过人生印迹。江万里壮年任吉州太守，创办白鹭洲书院，培养了文天祥等浩气千秋的学生；杨万里暮年入彭蠡湖（今鄱阳湖），在都昌辖区停舟，并以“都昌”地名直接入诗作数吟。白鹭洲书院的树人赓续，肯定得庐陵“文章节义之邦”的厚涵；诚斋体的清新自然、情趣横生的诗风，亦得浩淼鄱湖之风拂润。

冬季的小矶山俯瞰杨万里当年入彭蠡湖处

我们且来对杨万里的《明发四望山，过都昌悬，入彭蠡湖》一诗作番辨析，以求教于方家。杨万里此诗全诗为：
众船争取疾，直赴两山口。
　　吾船独横趋，甘在众船后。
　　问来风不正，法当走山右。
　　不辞用尽力，要与风相就。
　　忽然挂孤帆，吾船却先走。

杨万里出发地四望山周边的湖中山洞

一来辨析诗题中是“都昌县”还是“都昌悬”？先来诠释诗题。“明发四望山”，即天明从四望山出发之意。在通常查阅到的现存的“诚斋集”4250余首诗作中，杨万里记行旅之诗作，有20余首就以“明发”二字入题，比如《明发白沙滩，闻布谷有感》《明发五峰寺》《明发南屏》《明发曲坑》等。杨万里诗题中的“明发”，就是“早晨天明”的时间概念。如《明发道经生米市，随喜西林寺留题。进退格》，首二句便是“贪睡能无起？挑烦强未残。”；《明发金陵，晨炊义井》，结句呼应“明发”状态：“先驱问行李，双堠且晨炊。”四望山在今都昌周溪镇泗山，是西汉时设立的鄡阳县治所在，如今已列入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清康熙版《都昌县志》“卷之一?封域”载：“四望山——在治东南九十里六都鄱阳湖中，四望空阔。古时有巡寨。”

中央电视台所播鄡阳县城遗址一镜头

杨万里天亮时从都昌六都的四望山水域出发，过都昌，行舟鄱阳湖。杨万里原诗题中是“过都昌县”，还是“过都昌悬”？有两种版本行世，且多从“都昌悬”。早在北宋大文豪苏东坡站在近郊的南山上，登高俯瞰都昌县城，吟诵出“鄱阳湖上都昌县”这句都昌近千年来的最具影响力的形象宣传语。都昌县是鄱阳湖沿湖各县县城置于临湖胜处、开门见水的两个县城之一，另一个是原星子县城，今改名庐山市。杨万里830余年前入鄱阳湖，他只是个水上过客，并没停船上岸入都昌县城一览。浪遏飞舟所过“都昌悬”，究实是壁立湖畔的悬岩峭壁，便是都昌有名的八景之一的“石壁精舍”，在小矶山山脉近陶母墓处。作为当时享有盛名的一代诗宗，杨万里当然知道都昌城外滨湖悬崖上所刻的“石壁精舍”赫然四字的典故，来自南朝山水诗派鼻祖的谢灵运，这位“康乐先生”在杨万里舟行此域的750余年前在石壁山上构舍而栖，翻经悟佛。只是杨万里的诗作不喜用典入诗，宁愿以幽默诙谐增奇趣，而不以貌似深奥的典故来呈深沉，清新是他的诗作的飘逸“活法”。对于品读杨万里此诗，当然是从“都昌县”好理解。江西人民出版社2021年8月出版了《家刻版〈诚斋诗集〉校注》，由杨万里的第二十八世族孙杨巴金先生校注，诗题中用的就是“都昌县”。而关于杨万里《诚斋集》的几种权威版本，比如端平本、四部丛刊影印本、四库全书本，用的是“都昌悬”吗？

“都昌悬”处“石壁精舍”现貌

我们深究杨万里的这首诗诗题，是不是还可得出关于“彭蠡湖”地理概念上的辨析？诗题三节，皆为“动词十名词”表述句式，三动词为“发”“过”“入”，有顺势推进之递；三名词为“四望山”“都昌悬”“彭蠡湖”，更是由远而近的行进式。四望山本就是都昌县所辖之水域，这更为诗题应是“都昌悬”提供了支撑。至于彭蠡湖即指鄱阳湖，也有定论；问题是至少在北宋年间，“鄱阳湖”之称已口熟能详，以至苏东坡《过都昌》脱口而吟“鄱阳湖上都昌县”，杨万里在过都昌前数日，还以《过鄱阳湖天晴风顺》为题吟诗，“鄱阳湖”的地理标识在他的帆影里格外清晰。杨万里在过都昌的诗题中特注“入彭蠡湖”，究实他诗中亮出的出发地“四望山”，就在湖中央，早已入湖。“过都昌悬”，而再叫“入彭蠡湖”，我们很顺当就会产生这样的解读：从都昌县城临湖的石壁精舍处，对面是松门山水域（今属永修县辖），此处至南康府所在地的宫亭湖（今老爷庙东方百慕大水域），为狭义的“彭蠡湖”所指。至少唐宋就是这种地理认定，因为李白有诗《入彭蠡经松门观石镜缅怀谢康乐题诗书游览之志》，诗仙所谓“入彭蠡”处，就是都昌县城与松门山之间的这方水域，更有都昌文化人提出李白诗题中所言及的“石镜”，就是后随者杨万里诗题中所言及的“都昌悬”。南宋中期的杨万里所涉而入者，亦是此方“彭蠡湖”。

都昌县城东湖旁的苏东坡铜像

   二来赏析诗境中呈现的写作背景。我们首先来了解诗人杨万里写“过都昌”一诗时是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而乘舟途经都昌水域的。
   杨万里的这首诗最早入辑他的《江东集》。在《江东集》自序中，杨万里首句和结句交代了此集的成书时间。首句“绍熙庚戌十月，予上章丐外，蒙恩除江东副漕”。绍熙庚戌年即公元1190年，其时杨万里任江东转运副使，治所在建康（今南京）。所谓“江东”，所指区域有大小之分，可指南京一带，也可指长江下游南岸地区。《江东集》的主体诗作自然是在建康入仕而写的。杨万里当然有种诗人的底气和自信，在序中借朋友巩丰之口言：“‘金陵之胜绝，固也。抑诗家未有勍者与？有勍者，则与半山并驱诗坛，未知风月当落谁手，先生何畏焉。’予复谢不敢当。”巩丰对杨万里所言的“半山”，便是北宋的政治家、文学家、改革家王安石。王安石要比杨万里早降世106年，他们俩人的家乡同属江右之邦，王安石是江西抚州临安人。金陵（今南京），曾是俩人相隔一百余年的为官之地。王安石之于金陵，情缘更深，他曾任江宁（即南京）知府。王安石两次遭罢相，宋神宗熙宁九年（1076）作为改革家的他倒是心灰意冷地主动辞相，他选择的归宿地便是江宁。他的雅号“半山”即是取自归隐江宁的俗世生活环境。王安石退隐江宁后，选择了城外一处叫白塘的地方，请人开渠泄水，培土造屋。因主宅距江宁城东门七里，距钟山主峰也是七里，所谓半途之上，故将居室命名为半山园。在园内，他结交了米芾、李公麟、苏轼等高逸之友。十年之后的元祐元年（1086），王安石郁然病逝于南京钟山，享年66岁，获赠太傅，谥“文”，葬于半山园。王安石跻身“唐宋八大家”之列，评判入选的体裁是散文；于诗，王安石诗风擅长说理与修辞，晚年含蓄深沉、深婉不迫，以丰神远韵的风格在北宋诗坛自成一家，世称“王荆公体”。杨万里被文友推至“与半山并驱诗坛”的位置，他自谦“谢不敢当”，究实中国古代文学史上，他的“诚斋体”的影响当在“荆公体”之上。杨万里在自序中直接叙及《江东集》之所写：“因集在金陵及行部广德、宣、池、徽、歙、饶、信、南康、太平诸郡所作，得诗五百首，乃命曰《江东集》。”所谓“行部”，即巡行所属部域，考核政绩之意。杨万里其时所任的江东转运副使，属正五品，南宋所辖包括今江苏、安徽、江西大片地区，都昌县所归的南康郡亦是此范围内，杨万里过都昌，可说是“公干”。杨万里在《江东集》自序结句为“壬子五月二十五日序”，即绍熙三年（1192）便编辑成诗卷，创作时间跨度为1年零11个月。年逾六旬的诗人杨万里可谓创作精力旺盛，佳作多多。
   杨万里的《明发四望山，过都昌悬，入彭蠡湖》这首诗，描绘了一幅船只在风中竞相前行的画面。所有的船都尽力向前，直奔两山口，唯独诗人的船横冲直撞，甘愿落在其他船的后面。诗人描述风势不顺，按理他们的船应该转向山右，但他们并不气馁，用尽全力与风抗衡。忽然间，他们的船挂起了孤帆，反而先行一步。诗人通过船只与风的较量，表现了不屈不挠、勇往直前的精神，同时也展示了人们可以凭借智慧和勇气去克服大自然的挑战。整首诗语言生动，节奏明快，给人一种激昂向上的感觉，展现了诗人的艺术才华和创作魅力。

四望山周边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鄡阳城遗址

都昌县文广局退休干部蒋水保，对都昌人文地理颇有研究。他不从诗境而从“形而下”的一个行船技术层面，诠释杨万里的船为什么在滞后时能“吾船却先走”？他2016年因气管炎住院，与原都昌县航运公司的一个驾过船的船老大为病友，便向昔日船夫请教为什么杨万里的船能超前进入彭蠡湖？船夫分析说，那时急超他船是没有加大马力之说的。从周溪四望山行来走老港，船依庐江水（即上饶来的水）依次而行，无法超前。但是船到了和合乡黄金咀那个地方，春时庐江水与修河水融为一体，江水宽阔，而黄金咀常常会遇到顺风顺水，船家可以扯满风帆，直行走到松门山北端，快速进入彭蠡湖；而有的船帆小，或者帆旧，或驾驶技术不行的，还得走老港，过大沔池，绕过现在的都昌第二水厂，到都昌镇界石村，经过印山南面，驶至现造船厂而渐进彭蠡湖。因此，杨万里写的就是巧借风力，直接往老爷庙方向南康府而去的。

本文作者2023年仲冬在鄱阳湖朱袍山水域观鸟台采风，当年为杨万里开始超船处

三是晓析杨万里吟写都昌的数首诗。杨万里此行从官署建康出发行部江东，同时奉诏赴饶州决谳死囚，一路咏诗记之。所以，我们读《江东集》，在“过都昌”的这首诗的前后，皆有诗途可觅。比如过都昌同一行程之前，他到了浮梁县、乐平县、弋阳县、上饶县、安仁县（今余江县）等；过都昌之后的行程，他到了星子县（今庐山市）、湖口县、彭泽县、东流县（今安徽东至县）、池阳（今安徽池州）、和州（今安徽和县），尔后从和州返回建康。

杨万里过都昌后奔赴的老爷庙水域（傅建斌摄）

我们且来收录杨万里在都昌县域所咏的另外四首诗，以备史存。
《闷歌行》（其四）
　　问来邬子到南康，水路都来两日强。
　　屈指行程谁道远？如今不敢问都昌。
　　此诗抒写了诗人被风阻于途的单调与苦闷。“邬子”很多诗家解读为“姓邬的人”，究实是个地名。诗人的前方目的地是南康府，所经都昌只是个驿站。

都昌县城北鄱阳湖湿地公园

  《明发康郎山下，亭午过湖入港，小泊棠阴砦，回望豫章西山，慨然感兴》　　
   大江日东流，我坐自向西。亦复拜新月，不为学蛾眉。恭惟月生处，下临故园池。青松一万株，牡丹三千枝。林下枕北山，檐前漱南溪。岁岁身不到，夜夜魂必归。魂归谅何益？梦觉心自怡。梦魂尚如许，而况真归兮！前日至邬子，西山出湖湄。如见乡人面，一笑相娱嬉。旅情得暂忻，乡愁动长思。今朝发康郎，一路能相随。我船趋都昌，回首尚见之。偶尔转港没，极目烟水迷。不得一揖别，悔悔庸可追？
　　此诗“慨然感兴”的，是诗人浓浓的旅途思乡之情。
  《解舟棠阴砦》
　　湖尽有残渺，情知无博澜。纵眺犹杳空，至竟济者安。回思遇险时，分晷过亦难。亦岂有奇画，死生听之天。安知天矜否？此外无控抟。一风动旬月，三日忽自阑。未涉浪自怖，既涉焉用欢？畏途已数践，老命偶再全。还家切勿诉，空遗儿女潸。亦勿诉同列，同列已预言。
　　此诗写杨万里从停泊的棠阴寨（今都昌周溪镇棠荫岛）乘船继续前行，遇惊涛骇浪之险而生听天由命之思绪。

2023年12月枯水季节的鄱阳湖与南山

《宿四望山下，望庐山》
　　过湖见远岫，淡若横碧烟。晨蔚动霁晖，春湿涵雨鲜。人世那有此，心疑是庐山。宿惊恍未定，欲问无暇言。落日泊四望，诸峰森在前。老夫急亲指，舟子答果然。平地起屏障，倚空开旗旜。潜抱秀润质，不露奇怪颜。乃知名山尊，未与凡岭班。严重王公体，雍容德人贤。何必出锋锐，要骇俗子观！坐令我生敬，瞻仰忘忧端。更得孤月出，开篷望晴峦。
　　此诗明确交代了诗人过都昌是在春天。表达了在都昌四望山薄暮时分远望庐山的快乐与敬慕之情。

雪中都昌县城南山（网络图）

　　“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这样的春趣，都昌县也有；“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样的夏景，都昌县亦有。杨万里终是没有下船踏入都昌县城，去体验苏轼笔下的“灯火楼台一万家”的繁盛，但他在过都昌水域时吟下“不辞用尽力，要与风相就”，这风，从谢灵运、李白、苏轼、黄庭坚那儿一路吹来，轻拂着如今的“中华诗词之乡”的都昌……

来源：汪国山
九江都昌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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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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