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手虎手
这是我小时听来的故事。
那时，提起龙手虎手俩教头，估计都湖鄱彭四县中，有不少老人是知道的。他哥俩是晚清至民国期，很有名气的武术家，是都昌苏山人。说起来，还真有一些趣事儿。
这是一个十来户，有山有水非常富裕的王姓小村庄，村名叫王池塘。田庄很多，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都是些勤劳淳朴的农人。
封建社会，讲究的是势力不是？这王池塘村子小，邻村西庄是大村子，也就难免受大村子欺负。比如王家人在自家的水塘里车水，西庄的人来了，可以把你的水车丢一边，他们放车来车他们田的水；比如经常故意放牛到你王姓禾田里吃禾苗。你说气人么？
龙手虎手兄弟俩长到小青年的时候吧，他父亲终于咽不下这口气，要儿子去外面访好师傅学武。
俩兄弟真的在湖北访到了有名的大侠，但大侠是随便收徒的？武术绝技能随便传授？要是学好了本事，却危害乡里，那不成了百姓的灾星？！所以武术大师择徒非常严格：心术不正者不传；争强斗狠者不传。但是这俩兄弟就是死赖着不走，死赖着给师傅干杂务。有半年了，才勉强教他俩一些基本功夫。快过年了，师傅吩咐他俩：
“你们先回家，来年我去你们那里再教。”
原来这是师傅要对这俩徒弟以及其家庭作进一步的考察。
开春，师傅真的来秘密查访了。知道他家是受欺负，也是个老实人家。师傅这才决定去他俩家，正式教武术。
功夫功夫，不是花拳锈腿，而是要下狠心苦练才行的呀！
师傅教他俩打木板桩：距离柱子三四寸再竖一厚木板，天天立掌推打木板，到毫不费力时，柱子木板之间垫放一两块砖，这样木板实际上就矮了一些，手掌推打的力气要大些；又推打一段时间，又毫不费力，又再垫砖。如此下去，木板也就越来越矮，腕力寸劲也就越来越大（叫脉风劲）。
再就是打沙包。四周挂多个有一定分量的沙包，人在中间推打沙包，练习手臂的击打力，练习身形步伐的腾、挪、躲、闪的灵活性。
再就是跳沙坑：并排挖两个坑（间隔一米，一坑填满砂，一坑是空的，没有砂），练习者手持大勺挖砂跳到另沙坑，如此循环挖、跳、填，锻炼脚的弹跳力。
再就是练手臂的托、抛力：两个大沙坑，用一个浅木桶，装几勺砂，一手抓一手托，然后抛倒砂入另一沙坑，循次渐进，加重托抛，增加腰、臂、膀力量。这样苦练了三年，真的是闻鸡起舞。练到最辛苦时，倒下就睡着了。为了增加练功时间，减少睡眠时间，他们在手指上点香，利用香火烤醒。他们终于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本领。龙手武功见长，虎手轻功稍好，而且都会中医伤科。
学徒期满时，师傅又考察几个徒弟：师傅躺在板凳上，叫几个依次拿刀砍他。龙手站着不动，就是不拿刀，师傅骂他没用；轮到虎手，刀是拿了，还是砍不下去，又被师傅骂了；龙手的表弟叫爱手，也是一起学武的徒弟。轮到他，呵，也没如何催促，这个徒弟——拿起刀猛砍下去，师傅滚闪一边，刀深深地砍在板凳上。师傅表面上说，还是这个徒弟有胆量；心底也就知道这小子的狠劲了。师傅走时，只叫龙手送他。途中师傅又独传了一些秘诀给龙手，还给了一包秘制的最神效的伤药；最后还再三叮嘱不可危害乡里。
几年后师傅还是派了一名武功高超的徒弟来查看，看看这几个有没有劣迹，特别是对爱手这人不放心。
派来的高手先是暗访，知道爱手有些恃强凌弱危害乡里的行为。高手在苏山摆擂台，点名挑战苏山高手。擂台上有横幅口号——左手擒龙（龙手），右手拿虎（虎手），脚踩爱手（如此赤裸的激将法）。
龙手、虎手就是不应战。可是爱手就忍不住了。这爱手功夫确实不差，有许多人看见他显过真功夫。他脚穿崭新的布鞋，在结实的晒滩上一个全扫堂腿，新鞋底去了一半，鞋帮一半也没了，地下一圈很深的沟。也就是说，一个扫堂腿可以把人双脚扫断，一击掌可以震碎人的内脏。这人心还狠，大家都惧怕他。
爱手纵上擂台，就与高手交起手来了。但是，今天的擂主是谁？是湖北老师傅派来的最好的徒弟，而且对爱手的功夫，也是知根知底的，能讨到便宜吗？一对阵，爱手差远了。也就几招功夫，爱手被打翻在地。高手还上前扶爱手起来，在他身上拍了几下，像是给拍拍灰尘的样子，其实是点了他的穴道。几个月后，爱手伤发身亡（被点死穴，治不了）。高手知道爱手武德不好，喜欢恃强斗狠，危害乡里。所以专门来替师傅清理门户，为民除害！。
龙手虎手学成的那年夏季，又扛水车来车水抗旱。西庄人又来了，又要丢他们的水车。龙手赤膊短裤，搭一条长手巾。上前稍稍推了几下，就倒了几个。这几人回去，马上邀来一二十个人，手里都拿着棍棒等家伙。龙手把长手巾浸湿，不慌不忙地站在路中间。对方的棍棒打过来，龙手就用湿手巾搭缠几支抖落在一边；对方仗着人多势众，又招呼几根棍棒，龙手又是用手巾缠抖一边，最后问对方：
“还有么，尽管过来！”
对方都吓得灰溜溜的一齐向后跑。自此，西庄人再也不敢欺负王池塘小村了。
哈，人呀，就是这样，欺软怕硬。但是龙手兄弟始终谨记师嘱，从不恃强凌弱。从此周围的乡邻也相安无事了。
后来，十里八乡的，都知道他们是武林好手，会跌打损伤，都找他俩疗伤，慢慢地就成了专职的伤科医生，并开起了药铺，还真的红火起来了。
舍下徐家村是几百户的大村子，各种人才都有。有一大个子，不到三十岁，最会用扁担斗力（都昌人叫拄力）——两人单手各抓扁担一头，相对推挤对方。那村人都想龙手师傅与之对阵，其时师傅已六十岁了。推辞不掉，没法子，龙手就说：
“我坐桩，你推，我动了算输。”
那大个子后生拼命推呀杀呀，老师傅就是纹丝不动。这时龙手打招呼说：
“我来啊。”
龙手老师傅只稍用寸劲，手腕一个小抖，那后生像脱线的风筝，直向后飞。只见龙手老师傅，一个箭步过去，还抓住了后生，后生才没倒地受伤。大家看得惊呆了！
还有一次，徐港东边山村有一高手，当过国民党将军的保镖，真的有一身本领。冬天，徐港桥饼铺里，有几个邻里要人在烤火。正好两高手碰在一起。大家一起哄：
“两位老师傅交交友谊手，让我们开开眼吧！”
龙手老师傅连连摇头说：
“吴师傅年轻好多，功夫又好，我哪是对手？”
吴师傅性子急点，主动来拉龙手，龙手坚决不干。吴师傅一再拉扯，龙手稍用了一下脉风劲，手腕一抖，哈，你猜怎么着？姓吴的被打出一丈多远。吴师傅恼羞成怒，坚决要到外面较量。在那烤火的都是有头有面的人物，好说歹说，才算平息了那场风波。
王师傅俩兄弟一生择徒严谨，真正出色的徒弟没教几个；儿孙们也都只教伤科医学，一些粗浅的基础拳脚，玩玩狮子而矣，致命的绝招一点也没传下来。现在他们的后人，有几个一直是在大医院做伤科医生。
龙手虎手在九江一带都负有盛名，周围四县更有他们行医的足迹，确实算得上是德高望重的好师傅。
2015年秋
赣公网安备 3604280200010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