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跑步归来遇到同是锻炼的陈老师,她已经退休,先生比我小一岁,还在上班。大约她认为我这傻跑有些偏颇,就给我介绍游泳。其实我是很喜欢游泳的,珠江的末端,春夏水太浑,而且潮涨潮落的时间我总是非常模糊,所以很少去游,倒是前几年水丰时两次游到过河中央的航标灯,来回该有两公里吧?陈老师不愧是教师,对潮汐把握得非常准,非常爽快地邀我参加她组织的第二天夜上的江中观月活动。我非常勉强地“哦”了一声。
虽然我零下八度短裤背心跑过三十公里来回,虽然也曾在冰雪天游过家乡县城北部的大水库,但夜上到水中去观月,真真想都不曾想过。
但人家陈老师竟然真的策划了这个事。我不好细问,揣测她说的观月可能乘船,总不可能一个老教师夜里真的在寒冷的水里泡着跟嫦娥妹妹讲最浪漫的事吧?
细细想,那自然是很另类的浪漫,人生一辈子,多数的时光是碌碌无意义的,难得有脱俗随意的时刻,但这个真不好做到啊。
我不想去,因为,因为,唉,我都不知道因为啥。
但我还是“哦”了。这等于答应了,虽然很勉强。
就这样等到第二天上午,我希望陈老师把这事儿忘了,那么我不去也就不算爽约,但傍晚的时候她发微信来,说准备动身。
实实在在这个时候比本来就有些寒冷的白天更冷了许多,我真的不想去。看我许久没回信息,陈老师发信息说到底有些怕,但她并没有取消行动的意思。我本来想说怕就算了,鬼混的我竟然说“怕我是不怕的。”唉,太老实不好。
不知道他们下水的地点,途中打两次电话核实,不知为何,总是觉得心寒。
谈话中觉得陈老师的老公是个很有品味的人,语言不多,多显温厚,他是本地人,自幼在江海里泡,有非常好的水性。说来我感悟到了,本地许多老年人都喜欢游泳,确实是有由来的。
到了江边,他们好几个有很多的话要说,我只是很爽快地下水,忍着寒,快速地往江中心游。
我游泳的习惯,从来是不带任何装备,也不沿岸游,只喜欢纵深发展,哪怕有时风高浪急难免心生恐惧。
我一个人游着,试着看水上月,嗯,确实有另类的感觉,所谓另类,不但在于“浮光跃金”,更多在于那份尘世中难得的寂寥,月有寒光,寒水托之,空空杳杳,我是能品味寒寂空灵的快意的,人世间,尘嚣弥漫,噪音呱耳,腥膻刺鼻随处都是,难得有空空如也的境地。虽然是寒意袭人的空灵,也还是能抚慰人的心弦的。
仰泳吧,最放松,人说水中危险,我却觉得水中最安全,仰着,身心极度放松,手脚只需休闲似地小幅度拨弄水以控制平衡。
不应有恨,何事长相别时圆……
是不是该关心一下陈老师他们?算了,他们一伙好几个,细听且看,岸上有多人吵,水里却只有两个人。哈,他们到底怕冷了。
水很流,涨潮,水是倒灌着走的,速度不俗呢,水中人随水西去,那是随着岸,安全的做法。我的方向是往南,越来越靠近江心。
忽然觉得寒,是心寒,这不行,得回。
回程里是拼了一下体力的,很快上岸,他们在几百米远的地方,我快速穿衣,对夜幕里喊:我走了哈。
寒意还在袭击着我,我有些迷茫:其实今天不太冷,水温也并不很低,为何畏寒?莫非要生病?
洗澡早早睡,做个祷告,愿有灿烂温暖的明天。
谁知一夜无眠。
袭击我的,是人世中的恶俗。
第二天,看到陈老师发的他老公洒脱披朝阳的图片,赞颂人生美好。
同是一江水,同是红尘客,是温是寒,原是有异的,这是缘分造成的;既知缘分,冷热自安,生死自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