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诗歌]老村 [复制链接]

老村似乎是正常老死掉了
而我记忆中的老村，在多年前那场大水中
就已经开始空虚发霉溃烂
大地上每个村庄都必有一死
当年搬迁到更高的地方
不光是为了躲避宿命的洪水泛滥
而是想逃离另一种生世的围困
老村的旧址上只剩下几垄菌斑
侵蚀着裂开的青石板

多少次把返乡当作是故地重游
陈年旧事时常翻出来，却经不起任何曝晒
岁月被春风过滤后剩下的只有焦虑
村民和往年一样热烈谈论
什么日子适合耕种和婚丧嫁娶
又绝不想让后辈再种下关于泥土的气息
就像地上的作物被收割码放整齐
谁买回家都得再洗一洗
留下的根茎也不会退回土地深处
菜畦成为山河上新的伤痕

老村应该是真的死了
虽然还有大半的种子散落在城市
但已经长不出朴实的麦子
也许会有辣椒、豌豆和大白菜
可是草木之身，如何在钢筋混凝土中扎根
于是老村的遗骸再次被挖开、推平
整理所有断壁残垣和树桩的年轮
然后刨出方正的水坑养起了牛蛙
乡亲父老从此守望着蛙田
一晃就又老了好多年

现在我成为了没有故乡的人
成为了一条喧闹的街上无处停泊的车
成为了舔着墙根下泛白盐碱的老狗
成为了悬坠在他们嘴角边的城里人
慈悲地注视着落日下的乡镇
看猪圈牛栏换成楼房
却看不见炎热的风和蚊虫
看不见筑巢的燕子盘旋
芭蕉扇枯黄，知了原来不会唱歌
空旷的天上飘来白云，照不进钢铁丛林
我会像大多数老村人一样
都向往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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