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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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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周溪镇

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22-04-18

— 本帖被鄱阳湖执行置顶操作(2022-04-19) —

　　有一群人，用自己宝贵的生命保卫着祖国，换来了国家的安宁和百姓的安乐。我们应该铭记他们，因为他们是民族的英雄。
　　老陈是英雄，他英年早逝，走的时候连口像样的棺材都买不起，我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为老陈送上最后一程。
　　我认识老陈，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在一个炎热的夏季，我们相识在景德镇，老陈与我大哥都是泥瓦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老陈带着弟弟在一家土产品仓库的屋顶捡漏，我哥也带着我跟他同一个地方干活。
　　那时的老陈，正值英年，说话细声细语，一米七的个头，古铜色的肌肤，心里装满着春风，脸上绽放着花朵，干起活来总有使不完的劲头。初识老陈，我以为他是一心只会做着泥瓦匠伙计的农民工。那时我刚考上了师范类的学校，吃上了皇粮，成了公家人，心里有着一股傲慢的书生气，与老陈搭话也爱理不理。
　　老陈全然不计较我的失礼，弯下腰，低着头埋头苦干，一边说着他的过往。他的弟弟很消瘦，我记得有一回老陈的弟弟不小心摔破了一片瓦，老陈看见后脸色立即像刮起了风暴，劈头盖脸的把弟弟骂得狗血喷头。我大哥说这是公家的东西，经理知道后也不会在乎的。哪知老陈听后，对我大哥也没有好脸色。
　　我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老陈骂人，老陈骂完弟弟后，又心疼起弟弟。他动作利索地从屋顶上爬了下来，给弟弟买来了绿豆汤，可他自己却舍不得买一碗喝。
　　老陈跟房子捡漏，把房子码得严严实实。有人曾提醒他，别人捡漏的时候，会故意留几处破漏，以便给自己的生计留条活路，何况这还是公家的活。可老陈就是一根筋，无论如何别人怎样说，老陈做的是良心活。
　　老陈的活让人信任，为了干活方便，这家土产品公司的经理把仓库大门的钥匙交给了老陈。仓库里满是洗衣粉肥皂爆竹和白糖之类的重要物资。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显得是那么重要。我笑老陈，赶个晚上，用大板车拉走满满一车的日用品是无人知道的。可老陈憨厚地笑着说，就是再穷再困难也不能拿这里的一针一线。
　　我对老陈心生敬意，是两年后从我的侄媳妇口中得知的。老陈的弟媳妇与我的侄媳妇是同胞姊妹。侄媳妇告诉我，老陈参加过自卫反击战，并立了二等功。可我与老陈相处了一个多月，他从未向我提及这段光荣的历史。我怀着对老陈的敬畏之情，决定去他家拜访。
　　老陈所住的村落有青翠的竹子环绕着，村北是高大巍峨的群山，村南是一个清澈见底的池塘。此时正值深秋季节，到处是金黄黄的沉甸甸的稻田。他家位于鄱阳湖之滨，大山养育了老陈的敦厚，鄱阳湖的水养育了他的淳朴。本来是大家忙着收割，哪知田野空无一人。
　　我远远望去，有一户人家正在办理丧事。我从当地的村民那里打听到老陈的家，离老陈的家渐行渐近，原来正是老陈家在办丧事，他的弟弟英年早逝，而且得的是肝癌。
　　我见了老陈，他也消瘦得不成人样，声音又小又沙哑。这跟我印象中的老陈判若两人。我记忆中的老陈心里种着春风，脸上绽放着花朵，古铜色的的肌肤。现在，他的头发蜷曲着满头的稻草屑，背微驼，脸色苍白，眼睛肿大，走路有点东倒西歪的。
　　弟弟的早逝对老陈来言，是一个难于承受的打击。老陈与弟弟两家共着三间茅草房子，弟弟死后两个侄子等着他来抚养，弟媳妇在弟弟死前早已卷铺盖走人了。老陈的妻子也早已与他离婚了，自己也有一儿一女跟他相依为命。
　　老陈实在拿不出钱来埋葬弟弟，乡亲乡邻聚了一点钱。那时候大家都穷，总算凑齐了买几块薄薄的木板的钱，订成了一口棺材。弟弟像稻草那样轻裹着件单衣，被安放在棺材里。两个侄子在棺材面前磕了几个响头，村民在坟地挖了一个坑就地埋了。
　　我看着老陈目前的处境，我也不阔绰，身边也没有多余的钱。也无能为力，只能把身边所有的钱都给老陈，可老陈说啥也没有要。
　　这一回，老陈给我提起了他的战斗经历。他参加了攻打谅山的一个阵地，他属于炮兵，战争异常激烈。谅山的一个山地总算攻下来了，老陈身边的几位战友都牺牲了。其中有两位战友，是为了掩护他而牺牲的，战友牺牲之前，反复嘱咐老陈帮他们养育他们的爹妈，否则死不瞑目。
　　老陈想着自己的命都是他们给的，就毫不犹疑地答应了。老陈立了个二等功，按理说转业时候国家应该分配工作。县民政局也捎了口信，叫老陈去报到，那年县里只有空出一个岗位来安排转业军人。符合条件的却有两个人，其中就有老陈的名字。
　　可报到的时候，和他竞争岗位的对象竟是牺牲战友的弟弟，老陈二话没说谎称自己不适合这个岗位。至于以后，老陈就成了泥瓦匠，他也兑现了曾经的承诺，把自己在外做工的钱，大都寄给了牺牲的战友父母。
　　老陈自己也穷困潦倒，他的妻子据说看中的是他转业的时候，国家会安排工作，会吃上皇粮。那时候能吃上皇粮的人，是香饽饽。可多年过去了，老陈不但没有吃上皇粮，连钱都很少往家里寄，妻子就这样跟别人跑了。
　　他的弟弟致死也不明白，哥哥做工的钱不知道哪里去了？弟弟患病期间，老陈也没有借给他多少钱，其实老陈身边确实是没有钱。他坚守着自己曾经的承诺，就是天塌下来了，也不能亏欠战友的父母呢！牺牲战友的父母坚信自己的儿子还活着，要不谁还相信多年来给他们家按时寄钱呢！
　　老陈的事迹深深感动了我，可我也真的是无能为力。可老陈的身体状况每日愈下，可还有几个孩子需要抚养，这老陈怎么过呢？
　　时间依然在静静地流逝，老陈继续做着泥瓦匠。他妹妹看他怪可怜的，就答应帮他看管孩子。祸不单行，老陈的弟弟走后三年，老陈自己也染上了胃癌。老陈的生计已走上了绝路，此时他想到了政府，希望政府可以给他绵薄之力。他这一次来到了乡民政所，拿出了自己的二等功奖章。然而，虽经努力，最后的结果还是遗憾地离开了民政所。
　　老陈的命是风中的枯草，任风雨飘摇。最终，老陈走了，走的时候，连口像样的棺材都买不起。我那时患病住在医院，不能前去参加老陈的葬礼，这成了我一生的遗憾。
　　这转眼又到了清明节，漫山遍野开满了红杜鹃，在荒草凄凄的地方埋葬着老陈的忠骨。这里有我最可爱的人儿呀，希望天国的老陈安息吧！（此文属于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