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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县城(都昌镇)

只看楼主正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22-04-18

鱼米之乡的都昌县，是都昌人心爱的家园。临鄱阳湖，邑内有三尖源、阳储山、元辰山、云鼎山等山脉，有山有水，山清水秀，物产丰富，气候宜人，是都昌人心里的风水宝地。传说，许许多多的风水先生看过都昌的风水之后说：有帝王之气象，可孕育真命天子，可成为国之都城。

    不要以为这些传说是都昌人自欺欺人的凭空杜撰。查阅《都昌姓氏与家风》这本书能发现，书中所载124姓都昌人，其始迁祖宗基本都是书香门第或者官宦人家，仅不到十个姓氏另外。旧时的读书人，差不多都懂一些风水，差不多都懂一些医理。之所以留在这片土地上生息繁衍，难道不是因为看上了这里的好风水吗？
    可是，今日都昌的现状，与传说相差的不只十万八千里，而是天上与地下的天壤之别。这是为什么呢？是风水先生看错了吗？还是因为时机到呢？都不是。都昌人传说，这块宝地被人用法术制破了，灵气不再了。
    那人的具体措施是，钉死吕公岭，挖断后河颈，斫尽南山竹，凤凰变石鸡。
    吕公岭，位于徐埠镇。传说，那里相当于都昌风水宝地的“心脏”。为了让这个“心脏”死去，制破人用四个男童的尸体，头朝下埋在吕公岭的四角。“童”谐音“铜”，埋下四个童尸，就是用四颗“铜钉”把吕公岭钉死了。
    仅仅“钉死吕公岭”是不够的，还得斩断都昌的龙脉，那便是“挖断后河颈”。有龙脉在，说不定又在别的地方长出个心脏。
    后河颈，曾经的都昌县城的西河渡口，今天的西门广场附近。据说，都昌县城西面鄱阳湖中的矶山岛，原本与县城相连，最窄处就是后河颈，是龙脉的关键处。制破人安排很多人挖后河颈，可是挖了好多天也没有进展。傍晚看似乎挖深了许多，可第二天早晨再看，又是前一天的样子。一天两天三天四天都是如此。制破人被难住了，晚上偷偷来现场看，发现，天黑之后无数的鬼魂把白天挖的填了回去。日有千人挖，夜有万鬼填。这样下去，后河颈永远挖不断。又一个夜里，法师看见土地公土地婆在巡查鬼魂的工作，两个边走边说话。制破人从土地公土地婆的话语中得知，这块地怕黑狗血。第二天弄了几盆黑狗血浇在后河颈，当天晚上再也没有鬼魂来填。后河颈被挖断了，成了渡口。
    钉死吕公岭，挖断后河颈。这还不够，还得斫尽南山竹。
    都昌南山的野老泉附近，是有仙气的地方，那里有一片竹林。传说，那片竹林的每一根竹子的每一个竹节里，曾经都孕育了一个兵将。那些兵将，凝天地之灵气而成形，受阳光雨露滋养而成长，时机一到，兵将们破竹而出，成为一支骁勇善战所向披靡的军队。没有吕公岭和后河颈，都昌虽然出不了圣主明君，却可以成就一代枭雄。于是，制破人将南山竹全砍了，还没成气候的兵将都死了。
    凤凰变石鸡，是大小矶山来由的传说。那两座山，本如凤凰，钉了吕公岭，挖了后河颈，王者之气没了，凤凰变成石鸡了。
    都昌县的风水宝地被坏，与一个传说中的“罗衣先生”有关。他，就是传说中将要做皇帝的人，关于他，都昌人有一堆传说。
    蚂蚁是生命力极强的动物，种类多样，在自然界是一种广泛的存在，无论高山平地，无论田间地头，无论室内室外，只要你低下头在地上寻找一下，差不多能见到它们的踪影。但都昌人认为：油坊里没有蚂蚁！因为，传说中有一个叫“罗衣先生”的人在榨油坊“金口银牙”地说了一句话，不让蚂蚁在油坊里做窝。
    有一些民间传说并不真实。比如说某个地方没有蚊子，而事实上那里有蚊子。
    都昌有句俚语：癞蛤蟆躲端午。其原义是说端午节的午时，因阳气炽盛，癞蛤蟆与蛇虫蚂蚁等阴气重的毒虫，在那一时刻必须躲起来，不然就会死掉。有一年恰好在那个时间我想起这句话，四下里寻找一番，发现蚂蚁们和平日里没有什么两样，丢下一个苍蝇照样引来一大群蚂蚁。
    油坊里没蚂蚁的传说是这样的。
    罗衣先生是一个走遍天下吃遍天下的人。有一回他走累了，来到一家油榨坊内歇脚，并讨口茶喝。当时快要吃午饭了，主人留罗衣先生在油榨坊内吃饭，还特意弄了个荤菜招待他。吃饭时，罗衣先生见主人不时地皱紧眉头，便问主人可有什么事闹心。主人就指着地上爬来爬去的蚂蚁说，榨坊里有很多的蚂蚁，还跑到油菜籽里面做窝。也不知为什么，油菜籽里混进了蚂蚁，榨出来的油味道就不好，搞得他不得安生。罗衣先生听了一笑说，这事包在我身上，我让你这榨坊里永远不会再有蚂蚁。说罢，他不等把饭吃完，对着一个蚂蚁窝出口厉声一喝：“孽畜，还不快走！这哪里是你呆的地方！”从此以后，天下的油榨坊里蚂蚁绝迹。
    不知道这个说法有没有人考证过。从生物学的角度看，油坊里没有蚂蚁存在可能性。蚂蚁属于昆虫，它们的呼吸道开口，就是相当于人的鼻孔的结构位于腹部靠地的一面。油坊里多油腻，蚂蚁爬行时难免沾上油腻，油腻会将蚂蚁们的气门堵塞，使之呼吸困难而死亡。
    传说中罗衣先生能让蚂蚁不再进油榨坊，是因为他有“金口银牙”。
   “金口银牙”，是皇帝的专属，说出来的话必须是真的，预言的一定会应验，相当于“君无戏言”。除油榨坊和蚂蚁的事之外，都昌还有其他诸多与罗衣先生“金口银牙”相关的传说。
    有一次，罗衣先生走路不小心，被路旁一根黄荆弹了眼睛，他生气了，说：“黄荆杈得发我只眼，千年万年鎅不得板！”从此，黄荆就再也长不粗了。
    又一次，罗衣先生走路累了，坐在路旁一个新砍伐的松树蔸上歇。刚砍的松树蔸上有松脂，罗衣先生再起身时，衣服被松油粘住了，他又生气了说：“枞油粘我身，千年万年不起心！”都昌人把松树说成“枞”树，把砍伐后的树蔸上发新芽叫“起心”。松树是都昌山林的优势树种，和都昌人的生活密切相关，就有旁边人说：“哎呀，罗衣先生，那可不行啊！枞树不起心，不就要绝种吗？”罗衣先生想，如果松树因此绝了种，老百姓会骂死他的，可是，金口银牙说出来的话改不了，就说：“哦，飞子成林！”意思是树蔸上不发芽不要紧，可以靠种子繁殖。松树的种子带个小翅可随风飞，就是所谓的“飞子”。
    黄荆是田墈上道路边常见的植物，是长不粗的灌木。不只是黄荆长不粗，所有的灌木都长不粗。同样，松树砍伐后的树蔸不发新芽，也不是独无仅有，柏树也那样。老百姓把“灌木长不粗，松树不发芽”这些自己不能理解的自然现象，都归根于罗衣先生的金口银牙。
   “罗衣”是传说中的人物，按都昌方言的发音，有人将其谐音成唐朝的历史人物“罗隐”。真的是他吗？
    石和平先生主编的《名人与都昌》，收录了徐观潮先生的《晚唐落第才子罗隐与都昌》一文，其中有这样的叙述：
    都昌县志记载，罗隐不知何许人，得天性异，仕宦不达，遂放浪山水，侨寓鄱阳湖强山，徉狂放言，自号罗隐，卒葬县治西门外。嘉庆二十五年（1820年），都昌县令吴名凤写过一首诗《罗昭谏墓》：一官给事老江东，幕府雄谈国士风；金榜无名成大隐，朱梁未讨泣孤忠；云英掌上身谁嫁，发帘前貌岂工？数卷诗歌两行泪，望仙山下水连空。
    按县志记载，传说的“罗衣先生”就是晚唐才子罗隐。徐观潮的这篇文章中还提到县志记载的一则与“罗隐”相关的趣闻轶事。
    罗隐墓原来治西里许。民间相传，宋代疏港开河，掘墓得一石钤。石砛上刻有一首诗：此地好行船，权葬一千年，直待顾主薄，移我到望仙。当时疏港督工的县衙官员正是姓顾的主薄，顾主薄感叹唏嘘，依钤所言，改葬罗隐于县治西的大小矶山中间。
    结合这两段记载可得出，晚唐才子罗隐在都昌生活了很久，并且是在都昌去世的。真是这样的吗？
    都昌县汪墩乡新妙湖（古名北庙湖）边有一座“北庙”。相传，当年的北庙有“九十九间”，排场非常，如皇家宫阙，有天子气象。相传，诗人兼地仙的罗隐发现，北庙庙址是做皇宫的好地，打算在那登基做皇帝，用法术请来已经得道成仙上了天的鲁班师傅，替他一夜之间在北庙那造一百间金銮殿。金銮殿成了，他做皇帝的事也就成了。当天晚上，鲁班造到九十九间时，北庙的土地爷承受不起金銮殿的压力，就假装鸡啼叫了三声。鲁班是私自下凡，务必在天亮之前回到天庭，一听鸡叫，慌忙逃回天庭，只留下了“九十九间”，罗隐也就做不成皇帝。这种有天子气象的房屋，普通人住进去一样承受不起，请进来菩萨住进了僧人，皇宫变成了一座寺庙。
    罗隐的“金中银牙”的得来，在都昌也传说得有板有眼。
    相传，古余杭有一户罗姓人家，夫妻二人年近五十尚未有嗣，某一年女人忽然有孕，生下一子取名罗隐。可是，罗隐出生以后，余杭灾害频出，水灾旱灾虫灾，还有瘟疫，罗父也死了。罗母为了躲避瘟疫，带着罗隐一直逃荒，最后到了都昌。
    罗隐是紫薇下凡，是玉皇大帝派来民间当皇帝的，为了让罗隐做个好皇帝，太白金星亲自下凡，化身和尚来都昌教化罗隐，罗隐学得满腹经伦，出落得是一表人材。
    虽然儿子出落得一表人才，但罗母仍是俗人一个，经常为鸡毛蒜皮的事和邻居闹矛盾，又因为自己是外来户，吃了不少亏受了不少气。有一回，一个算命的先生来了，罗母请先生给罗隐算命，先生一不小心泄露天机。罗母听说儿子要做皇帝，满心欢喜。虽然算命先生一再交待不要告诉别人，可是，这样天大的喜事不能告诉别人，罗母当然憋不住，不能告诉别人，自言自语总可以吧！当天晚上，正在洗锅碗的她，开心的同时想起曾经吃过的亏，受过的气，恨恨的自言自语：将来我儿做了皇帝，要把上头叔婆杀了。要让侧边叔公坐牢。说话时，情不自禁把手里的一把筷子往灶上用力一顿。再说一句，又拿筷子往灶上用力一顿。她这左一顿右一顿，惹恼了灶王爷，连夜上天奏了一本，对玉皇大帝说，说万万不能让罗隐登基。现在罗隐还没做皇帝，罗母就这样不敬神，重打了他几十金棍，还说要杀上头叔婆，让侧边叔公坐牢。真让罗隐做了皇帝，肯定是个昏君，闹得天下不太平。玉帝听了灶王爷的怕，雷霆震怒，派神仙下凡给罗隐换命，也就是抽去罗隐的皇帝骨头。算命先生知道了，晓得是因为他泄露天机，一路跑到罗家告诉罗母，说一会儿罗隐身上就会剧痛，那个时候，要罗隐咬紧牙齿，紧尖脚趾。就这样，罗隐留下了“金口银牙”和一双走天下的脚骨头，此后的一生走到哪里吃到哪里，说出来的话都会变成真的。
    似乎，罗隐真的在都昌生活了很久。可是，同样的传说不仅存在于都昌。在网络上搜索词条“罗隐”，你能发现很多地方都有，在浙江，“罗隐传说”都已经被列入浙江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名录，其官网这么介绍：
    罗隐，唐末五代时吴越新城人（今杭州市富阳区新登镇），生于乱世，怀才不遇，大半生浪迹江湖，寄食侯门。世人认为罗隐出语成谶，浙江、福建、江西一带，凡接近怪异事情，都说是罗隐秀才所说。据明朝《注禄籍》，罗隐传说在宋元时已在民间流传。内容涉及罗隐出世、罗隐换骨、讨饭骨头圣旨口、罗隐之死及罗隐转世等。罗隐传说经长时期在群众的口头流传，情节由简单渐趋复杂，人物形象的粗线条勾画渐趋细致。民间流传的罗隐故事，颇富传奇色彩。
    各地的传说不尽相同。有的地方传说，罗隐就是济公。又有地方传说，罗隐是一个母老虎精所生，其奶奶将他藏在谷箩底下免于一死，故取名“罗隐”。真实历史人物罗隐和都昌，除都昌县志的记载之外，扯不上什么关系。
    浙江省的相关介绍中提到了“江西”，那么，是不是人们在传说外地故事的时候，不自觉地在添加本土文化元素，传说的时间越久，故事中的都昌文化元素就越多，就越是让人感觉这故事真的就发生在都昌。有好事者造出罗隐墓，找块石刻上罗隐诗，物证都有了，县志因此有所记述。
    都昌人口语中的“罗衣先生”，谐音只能是“罗隐”吗？肯定不是。第一，都昌人有一种分离小麦面粉的工具叫“箩柜”，“柜”，都昌口语发音同“巨”；第二，北宋张俞有诗：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罗绮者”，穿绫罗绸缎衣服的人，都是有钱人，他们都读过书，称之为“罗衣先生”，最合适。
    或者可以这么认为：“罗衣先生”不是罗隐，而是另有其人。（都昌文学徐红生）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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