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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 婆 幸福有你 “外婆带着慈祥的笑容颤巍巍的向我走来。” 脑子里经常出现这个画面。 八十多岁的人身子骨还是那么的硬朗。梳得一丝不乱、抹过生发油的的头发依然乌黑浓密。脑后圆圆的发髻罩着黑色的丝质发网,上面斜斜的插支银色的簪子。宽宽的脑门上被岁月抹了些细而浅的纹痕,洁白整齐的牙齿无一摇落,鼻尖上挂着一颗珍珠般、悬而未滴的清涕,身上穿的衣服干干净净,抻得平平整整的。 外婆的足是裹了的那种所谓的“三寸金莲”。 外婆每晚忙停当了,便坐在床边解开长长的裹脚布,把累了一天酸疼的小脚放进盛有热水的木盆里搓搓揉揉的泡上老半天。 我曾好奇、认真的看过外婆被裹成尖尖的、粽子似的小脚。终年不见天日的足苍白得无一丝血色,脚背发面馒头似的高高拱起,一按一个小坑。脚底中部空空的窝成弓状,行走得赖前后掌贴地缓行。只有大脚拇是正常的,余下四趾齐齐的折向脚心,像一条对折的斜线。脚,已失了原形。 “外婆,你的脚丑死了,喏,还是我的脚好看。”我炫耀似的把脚送到外婆面前。“我小伢儿的脚忒好看了。”外婆边说边吻着我的小脚丫。“外婆,您为什么把脚缠成这个丑样子,又难看走起路来还摇摇摆摆的。”替外婆揉捏着奇形怪状的小脚,忍不住问道。 “现在的女娃娃享福了,不用遭那份罪啰。”外婆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说。 听母亲讲,外婆可是享过福的人。她家里以前是做生意的,日子过得颇为富足,出趟门都是轿来轿往的,佣人、老妈子就有好几个。 外婆年轻时极美,外公宝贝似的宠着。子女不怎么用操心,各人有自己的奶妈。每天与人打打麻将,推推牌九,过着富家太太的生活。后来,家道中落,再后来运动来了,外婆家被划为破落地主。彼时,外公已去世,外婆独自带着三个年幼的女儿相依为命,艰难度日。 外婆先后生养了十五个儿女,仅存树杪上的一儿三女。战争期间,惟一的儿子被国民党抓了壮丁,杳无音信、生死未卜。外婆见风流泪的眼病就是那时落下的。 命运给了外婆绝然不同的两种境遇,她转身默然接受。 在后来孤苦贫弱的那些日子里,外婆从未抱怨过,也从来没有提起过以前的生活,曾经的苦难在她脸上没留下一丁点的影子。她唇边常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那慈眉善目的样子活像一尊活菩萨。 年迈的外婆依靠三个女儿过活。但大部分日子是在彭泽,她的户口在那儿,与我大姨同在一个村。 与其说外婆要女儿赡养,还不如说她是在帮女儿。 在我家,外婆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成天嗯嗯咿咿哼着不知名的曲儿,微驼着背迈着细碎的步子忙个不停,这是外婆留给我最深的印象。 母亲不善女红,一家人厚实的千层底布鞋是外婆一针一线就着煤油灯做好的。她的手指头全是密密麻麻被针扎过的眼儿,结了厚厚的血痂;手掌处有深深浅浅的勒痕,是被纳底用的麻线狠狠勒过的。 因长期埋头的缘故,外婆的背越来越弯了。 外婆的几个女儿脾气都有点大。但无论女儿如何指责她,不管是与非,外婆微笑着不辩一词,就像没听见。心里替外婆百般委屈,又不敢顶撞,便默默的走到外婆的身边,难过的趴在她的膝上,“你妈拉扯你们几个不容易,发泄一下也好,她心里舒坦些。”外婆放下手里的活儿,无限怜爱的把我搂在怀中。 儿时的我像是外婆的影子,外婆在哪我在哪。她一口略带彭泽口音的安徽方言姊妹之中只有我能听得懂。 冷天,偎在外婆温暖的臂弯里 ,听她哼着童谣,进入甜甜的梦乡;夏天,外婆轻摇着蒲扇替我驱热逐蚊,教我识天上的星星。牛郎、织女星及那个美丽的传说最开始就是从外婆那儿听来的。 外婆对我格外偏爱,是我童年的守护神。 我家姊妹众多,做母亲的难免顾此失彼,更无暇顾及孩子的心理感受,只要不冷不饿就好。教育方式也比较简单直接,甚至粗暴。小时候我是个比较任性且敏感的孩子,少不了受母亲的责罚。外婆总是护着我,为此,她不知道受了母亲多少数落。 早年交通不便,外婆肩背手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裹从彭泽来我家可谓历尽千辛万苦。上百公里的路程,够她的三寸金莲量上三四天。一路上走走歇歇,途中在大港与张岭两户好心的人家借宿两晚,到我家时脚背已肿得老高,痛得下不了地。回时倒还好,有本家大哥推着独轮车相送。 总巴不得外婆常住我家,外婆也不忍心离开我。每次别时拉着外婆的手不肯放,跟着独轮车跑出老远。别后许久许久才能缓过气来,小小年纪尝尽了离愁别苦。 有天深夜梦中醒来,身边不见了外婆。我哭喊着滚下床赤着脚奔出房门到处找外婆。被吵醒的母亲不耐烦的告诉我说外婆回家了。我一听,瞬间懵了。前所未有的委屈与绝望涌上心头,拼命的在天井石上来回打着滚,哭成了泪人。那晚,声撕力竭哭累了的我就睡在冰凉的天井石上。还清楚的记得,那夜的月光真亮,真白,真冷。 外婆不辞而别是受不了祖孙泪眼相望的别离场面。她流着泪亲了亲还在睡梦中的我便趁着月色由邻家大哥送走了。当时,好恨外婆狠心,怎么可以抛下我,她最疼爱的外孙女不辞而别呢。 后来,渐渐长大了的我上了学,再后来有了工作成了家。 顾着小家庭与工作的我不知不觉的疏远了外婆。几乎忘了年迈体衰日益老去需要我照料的外婆;忘了弱小无助时为我遮风挡雨保我安好无恙的外婆;忘了省下口粮连夜炒好磨成香喷喷米粉百里之遥捎来给我的外婆。 再也经不起两地奔波的外婆一直住在大姨家,我更加少了见到她的机会。后来从母亲口中得知外婆身体每况愈下,还得了老年痴呆。当时心里好一阵子难过,但很快便被繁杂的事儿冲淡了。 外婆走后,我甚至没去见老人家最后一面。 外婆仙逝于冷雪纷飞的冬天。得到消息的我悲痛欲绝,赶忙请了假怀抱尚在襁褓中的女儿与弟弟直奔车站,可是却错过了每天一趟的班车。在刺骨的寒风中等了许久,期望能有便车搭到湖口,然后再从那儿转车,可是路人连人影都少。 怀中的小婴儿一直哭个不停。弟弟见状说“姐,天太冷了,要不我们还是回吧?”我没言语,继续迎着风雪脚步有点踉跄着往前赶,用行动告诉弟弟就算走也要走到彭泽去见外婆。“姐,你看宝宝嗓子都哭哑了,那么远的路我们要走到天黑,宝宝会冷病的,再说到了那里也不一定能搭到车。”弟弟心疼的帮我拍打着满身的雪花。 看着怀中小脸冻得发紫的小婴儿,木然地望望灰濛濛的天空,雪花和着泪水模糊了双眼。我舍不得女儿跟着遭罪又牵挂着那个世界上最疼我的外婆,心疼与哀痛在心里撕绞。 我停住了脚步,跟在弟弟后面往回走。泛滥的母爱阻挡了我打算去二十里外七里桥搭车的脚步,隔阻了我与外婆此生最后一次的相见,甚至让我从极度的悲痛中短暂抽离。 然而,外婆爱我何曾逊于我爱女儿?!彼时,我从不曾这样想过。 这让我一度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也成为心中不能触碰、无法原谅自己的隐痛,尤其是知道外婆最后的日子过得那般痛苦。 得了老年痴呆的外婆雪上加霜的被火烫伤了,伤口逐渐溃烂。尽管大姨悉心照料,没过多久受尽病痛折磨的外婆便辞别了人世。 被外婆捧在掌心的那段岁月已珍藏在我记忆的宝库中。她的一言一行深深的影响着我,尤其是外婆豁达的人生态度、与人为善的慈悲情怀。 外婆绵绵密密的爱如和煦的阳光种在我的心中,温暖了我的生命,陪伴我一生。 都昌在线相关阅读请点击: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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