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训家规】吾族自祖宗以来,德积勤俭,才有今日,诚不可不知起家之艰,世守之重。人须专一业,业必求精,士则成名,农则余粟,工则致巧,商则盈资,此之谓各安生理也。
余秀泰之宅
余秀泰业陶巨富,便回到桑梓地兴宅,声扬于乡。余秀泰有三个儿子,分别名体仁(安之)、体义(安亨)、体信(安利),想必再生育二子,定会名“体礼”“体智”,“仁义礼智信”,满满的儒学气息。余秀泰在声扬村上连建三幢棋盘屋,老大的在前排,三进;老二的与老三的在后排,分别为三进、二进。余韬忠老人是余体信的后裔,他的讲述里有六世祖余秀泰因造屋而挫败感倍生的故事。
说余秀泰兴宅时,邻村麻园余村一老汉家也造屋,气势上显然与秀泰家无可比拟。就说去宁州(今修水)进树排,余秀泰家一调就是十余个筏排,而那家主人穿着破烂,貌不惊人,还是在木材商的呛白中,说“你老倌左瞧右转的,要是买得起我买一送一”,余家老汉狡黠地就势让同行的余秀泰作证,从破袄絮里倾泄出一个树排的钱,撑了两个树排
回家。那户人家是芗溪马垅湖下曹村曹履泰榜眼的舅父家,屋成架梁,正值在京中了榜眼的曹履泰春风得意,相邀同榜一甲的状元、彭泽人汪鸣相同回家祝贺。新科状元、榜眼同莅临,府官、县官一应人等纷纷前来麻园里同贺,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而余秀泰对比自家在月余前上梁的场景,铳炮掀天,贺华厦落成者众,但毕竟无甚官仕前来。据说余秀泰在家唏嘘不巳,以至三天没有吃好饭。他深悟到“再家有万贯,比不上家有一官的显耀”。余秀泰后来靠善捐义行,享正三品通议大夫哀荣,也算以特定的方式,了此一生官宦宿愿。
余秀泰长子余体仁的那栋老宅,先是被太平天国起义军石达开部过芗溪时,一把火化为灰烬。被民间称为“长毛”的太平天国军残部正欲点火烧老二、老三家的并排两栋,被守护在家的余家长工上前护住了,说你我都是穷苦人出身,你们逼上梁山,揭竿造反,我们因穷在家打长工,主家待我们不薄,要是烧了这房子,我们到哪藏身?“长毛”竟歇手不炽,只是泄愤式的将精致的花窗、狮撑等构件破击不少,建于1833年前后的宅子,主体得以保全。余体仁的房子后来在原址上重修过一次,只是规制比先前小了一进,变为两进。这栋房宅在1949年的洪水浸侵中倒圯,余体仁的后裔多在浮梁一带落户,有的族裔和故园已是少有联络了。同一场洪灾毁坏的还有村上同一低洼地势的七栋老宅。老二、老三的宅居建在后排的地势高处,民国逝去,斯宅未倒。“文革”年代内部构件破坏较重。1998年号称百年不遇的
鄱阳湖洪水肆虐,经岁月侵蚀和洪魔袭击,再受文物盗贩觊觎,已是百孔千疮。2000年,余秀泰次子老宅以7万元作价被人收购;2003年,余秀泰三子老宅以5万元价格
出售。据说几经捣腾,声扬老屋柱梁饰物一应的移至京郊重装,将鄱阳湖区的徽派建筑拔根移至他乡,亦不管水土是否相服,灵气是否断裂。在如今的余声扬村,“声扬老屋”只留下残垣断壁,攀附着爬山虎青藤,倔强地将古朴气息弥散开来。村上还有其它支族余略才等老宅,建得比余秀泰老宅要晚,也在岁月的风尘里颓废了。
余秀泰180余年前在
家乡建筑老宅时,还有附属物与之匹配,比如从宅门通往外面的麻石路,逾五里长,直铺到石山源。铺路亦讲风水,既方便主道出行,又一如“龙脊”,蜿蜒开来。1970年代当地修排灌站,将划一的麻石料抬去驳砌了沟渠,遗迹不存。如今只能踏步于村中声扬老屋的麻石巷道,还能叩击出时光的回响来。
捐资重修白鹿洞书院
地处江西庐山五老峰南麓的白鹿洞书院声扬古今中外。江西白鹿洞书院与河南应天府书院、湖南岳麓书院、河南嵩阳书院 (一说为湖南石鼓书院)并称为中国四大书院;与鹅湖书院、白鹭洲书院并称为江西三大书院。理学大师朱熹在公元1179—1181年知江南东路南康军,兴复白鹿洞书院,“白鹿薪传”得以延续。白鹿洞书院重现辉煌,人文昌盛的
都昌县,因地属南康,先入朱子门下接受
教育者众,尤以曹彦约、黄灏、彭蠡、冯椅“朱门四友”为突出代表。当后人将关注的目光投向或求学或讲学于白鹿洞书院的都昌历代名士时,我们不妨对都昌捐建白鹿洞书院的崇儒义行者,掸去历史的风尘,见其光泽。
翻阅清同治版《
都昌县志》,“卷之九·义行”篇列清朝乐善好施者行列中,有名“陈尚志”者,言其“平生慷慨拯溺恤贫”;还有名“吴应祥”者,言其“桥梁道路经其助成者尤多”。旧县志对两位“义行”事略寥寥三、四竖行,没有只言片语言及助捐白鹿洞书院一事。如果我们参阅原江西书院研究会名誉会长李才栋教授1989年出版的《白鹿洞书院史略》一书,能找到都昌四十三都松口庄贤达陈尚志及其子陈详谟、陈绩谟父子两代在清道光年间捐建白鹿洞枕流桥的记载,时任南康知府杨树基撰《重修白鹿洞枕流石桥碑记》记其事。也能在李才栋教授的著述中,找到道光年间的另一都昌人吴应祥与其子吴峻捐资修建的白鹿洞书院鸿胪桥的事略,此捐在白鹿洞书院并没留下碑记。
大手笔捐修白鹿洞书院,既有碑记褒扬,又录县志存录的,是都昌芗溪声扬人余秀泰。同治版《都昌县志》称余秀泰“尝捐修郡考棚及白鹿洞书院,费钱二万余缗”。在白鹿洞书院西碑廊,有《重修白鹿洞书院记》记余秀泰捐修一事。拟文的是江西鹅湖书院(在今上饶铅山县)山长余成教,成文于清道光二十二年(1843),书丹的是余秀泰的芗溪老乡、榜眼曹履泰。曹履泰比余秀泰要大5岁,碑记将余秀泰名之“余泰”,且录碑记文字如下:
夫本其好善慕义之素心,即以成其崇儒重道之盛举,天下不乏其人,何幸得其人于吾宗也。白鹿书院为人才渊薮,名公巨卿,鸿才硕彦多出其中。先圣讲学之地,条目具存。生徒肄业之区,饩廩有给,良有可加以栽培,贤师长精其训迪。一生缔造维新,规模焕奕,耳目为之改观,胸襟为之开朗。以时劝学,知其本原,不仅在于记诵揣摩课程贴括之间。本心以穷理,顺理以应物,动以考夫文章以得失,静以究夫道义之指归,他日之德业事功实基于此。则此际之藏修游息安其常,风雨晦明有所庇,于济济多士不无裨益世矣。
余秀泰何因缘直接捐建白鹿洞书院?若论祖上渊缘,其南宋祖先余杰一曾在白鹿洞书院求学过,而且后来还任了学院校正。在余秀泰后裔的讲述中有一说,言南康知府见书院日见衰败,召集治下星子、都昌、建昌(今新建区、安义县)等巨富贤达商议募捐一事而无果,余秀泰站出来诺言独资捐建。有学者更权威的考证是,余秀泰送子去南康府参加府考,在参谒白鹿洞书院时,见屋倾垣坍而乐意捐修的。其经过是,道光十七年春(1837),余秀泰送子赴南康府应考,见郡考考棚损毁破旧,呈请南康府王知府同意,独资倡修郡学。从当年四月动工,历时四个月竣工,费钱2000余缗,而清时一缗为一千枚铜钱。次年九月捐修白鹿洞书院,历时一年,耗资18000余缗。捐建考棚和书院,余秀泰率儿子常亲理其事,平日里延请同乡挚友、秀才陈梦悦协助。余秀泰还与陈梦悦一道出资,补刻重印了清康熙年间毛德琦主编的《白鹿洞书院志》,保存了珍贵的史料。
“因公殒命”辨正
清同治版《都昌县志》“卷之九·义行”录余秀泰事略文字为:余秀泰,字东山,十都芗溪人。业陶起家,延师教子,能敬礼读书人。尝捐修郡考棚及白鹿洞书院,共费钱二万余缗。事闻,准议叙同知职衔。子体仁,任教谕,加捐知府。咸丰八年,办本县营务,捐助饷银一千两有奇。卒至因公殒命,人共哀之。
有当代九江学者在撰文解读旧都昌县志此段文字时,将“因公殒命”者归认于余秀泰,这显然是对县志里未标句逗文字表述的一种误读。揣摩原文识真义,“因公殒命”的是余秀泰之子余体仁。 声扬村余韬忠老人讲述了他了解的有关先祖余秀泰身后之事。族谱记载余秀泰殁后“葬鄱邑十四都张田上首,地名洋埠村江姓屋背山东边”。余秀泰择吉地安葬数十年后,风传当地盗墓者打起了掘取“瓷都巨富”坟茔随葬品的恶意,余秀泰在
景德镇的后裔闻之很是忧虑,但又不便长守。无奈陵墓还是被盗,余家也追回了一些随葬的财物。其时,正值余秀泰后裔在金家弄出了命案,需一大笔银子了结,余秀泰的孙裔便将追回的了八块大金锭,以此解了官讼理赔之急。可以告慰先人的是,余氏后人将余秀泰的遗骨移葬声扬余村墓地。鄱阳章田渡那边原葬墓冢自是了无踪迹,年代久了,连余秀泰魂归故里的墓地在何地,也无以辨祭。在声扬村当地,也有一种说法是,余秀泰葬于鄱阳的墓茔,抗日战争时期被人盗挖不存。因了余秀泰的义捐之举,千年学府白鹿洞书院的捐修碑记,让其德行与匡庐同在,随文脉绵亘。据谱载,余秀泰的捐例功名可谓“连升三级”,道光庚子年(1840)授奉政大夫,属正五品;咸丰辛亥年(1851),授朝议大夫,属文散官从四品;同治癸酉年(1873),追授通议大夫,属正三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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