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笋"情
4月20日上午，老爸打来了电话，手机当时正在充电中，我离开了座位，没有接听到。待我回到办公室，看到老爸的未接电话，心里知道有事了。说句心理话，人在外面，有两件事是揪心的，一是打电话，老爸不接，心里担心有事，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另一件事是老爸来电话，一来电话就是有事了。没事的话，老爸从来是不打电话的。我一天要是多打了电话，他接了也会烦，会说“打电话来做么得，不是打了电话吗”。因为我19号晚给老爸打过电话，知道他目前身体情况都还正常，也问了其他没有什么事。
怀着忐忑的心情，立刻拔通了老爸电话，原来是大姑早上6点永远地离开了。有些突然，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原计划清明节是回老家的，后来又因为疫情的原因不能回去。那时和大老表通了电话，问大姑能不能接电话。大老表说大姑身体不行了，认不到人了，连大老表都不知道他是谁，更别说接电话。大老表说，大姑目前很危险，最近应该是大限将至。所以大老表每天上完班就往家里赶。今年疫情形势突发严峻，以往每年春节回去都会去看望大姑，无奈今年情况非常特殊，大年初一接到单位紧急返岗通知，大年初二下午就返回了工作岗位。所以，今年春节未去看望大姑，留下了一些遗撼。
大姑1929年出生在贫穷的旧社会，老家重男轻女现象很普遍。从小，爷爷又不怎么疼爱大姑。我有个大伯，比大姑大两岁，是大爷爷的儿子，大伯从小聪明伶俐，长得又帅，非常讨人喜欢，年轻时更是非常英俊，爷爷的爱几乎转移到了我大伯身上。大姑说，要是爷爷对她的爱有对大伯一半就心满意足了。
大姑也是命苦人，在重男轻女的家庭环境的娘家长大，自然享受不到那么多的家庭温暖和关爱。婆家是一亲戚介绍的，介绍到亲戚一个村里。按当时情况来说，嫁得有点远，那时婆家也比较穷，我那亲戚和我爷爷说，希望能有个靠心的人在身边，也好相互照应。爷爷经不起亲戚的软磨硬泡，最后同意了这门亲事。
姑父家底薄，结婚时家里也比较穷，姑父兄弟二人共一套不宽敞的土房子。后来姑父他们兄弟成家立业后，家道渐升，家中逐渐得到充实。
在过去那个年代，姑父有一身好手艺，请他做事的东家特别多，忙得经常晚上要加班加点工作。按理来说，补贴家用是相当不错，无奈年轻不顾家，钱不拿到家中花。
大姑育有四女二男，拉扯大这么多孩子，基本上是大姑全力维持，在那缺衣少食的年代，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艰难及辛苦可想而知。虽然那个年代基本都是这样，但象大姑家这样特殊的情况估计不多。
因和大姑年纪相差很大，沟通也不多，尤其是她以前的长大的经历知之甚少。因此，以前对大姑真的没有这么用心关注过。生前大姑和老爸说过，希望她走后，能为她散个花，诉一诉她吃的苦。后面陆续听过她的一些苦难事、辛酸事，想起来泪眼涟涟。
只知道每次去大姑家，大姑看到我们来了，满脸笑容，非常开心，非常热情，非常好客，非常大方，好吃好喝好招待，好像家里非常富有似的。
记得小时候去大姑家拜年，以前可是没有现在这么多小车，也不要说摩托车，就连自行车都是少之又少，总之那时有自行车的都是达官贵人家。我家离大姑家有10多里路，都是步行，至少要走1.5小时，所以到了她家，走那么远的路，是有些饿，在那缺衣少食的年代，去走亲戚的话，早上出门一般是没吃东西的，一来是时间来不及，二来也是为了节省一点。拜年老家的风俗，客人一到，先为客人煮一碗面条或豆折先作为点心，面条或豆折上面放一层红烧猪肉片或猪杂，另加鸡蛋。其实按食量来说，一碗面条或豆折全部都能一扫而光，包括面条或豆折上的猪肉片或猪杂，但是，那时虽然物质匮乏，虽然饿着肚子，但大家都尽量克制着自己，都会装得很绅士，面对垂涎欲滴的红烧猪肉片或猪杂，一点也不动心，如果真的放开吃，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就能吃得干干净净。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我酷爱吃大姑家的竹笋这道菜，吃了一碗饭，盛上第二碗饭继续吃。当时也没感觉到什么异样，也没感觉什么不对劲。也许"竹笋"情就是那时候养成的。我家是住鄱阳湖边上，是没有竹笋的，平时要吃的话，一般是酒席上才能见到。
在拜年回家的路上，老爸说，以后拜年在亲戚家吃饭一般只可吃一碗，要斯文一点。怪不得当时老爸只吃一碗饭，平时在家，老爸可是比我饭量大比我能吃得多的多啊。
趁着最后一次送大姑，聊起当时拜年时的糗事。我说好喜欢吃大姑做的竹笋这道菜。原来那些年代的人，都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都做过同样的糗事。饿了都装着不太饿，一方面大家都这么装，都这么忍耐着。不装的话，传出去的话可能就是个笑话，或者人家就说他是槐头板。那时可能这就有这么一个标准评判品质吧，都是心照不宣。以前去亲戚家做客，吃饭时主人都喜欢叫客人夹菜吃，每当你正准备夹菜时，主人突然叫你夹菜时，就有点象小偷偷东西被人发现的感觉不好意思夹菜了。那时也许是真的太穷了。真正好客的主人是直接往你碗里夹菜，而不是喊得特别响“夹菜吃、夹菜吃”。可想而知。当时是如何的穷困。现在国富民强，物质丰富，商品琳琅满目，90后应该理会不到当时物质匮乏的处境。
在祭奠现场，端祥大姑的遗容，就很容易发现四个表姐。从送别的场面也很容易找到四个表姐。四个表姐哭得泪流满面，哭得天昏地暗，哭得泪水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哭得伤心欲绝，哭得眼泪哗哗，哭得头晕乎乎，哭得悲痛欲绝，哭得声泪俱下，哭得撕心裂肺，哭得那么伤心欲绝，哭得那么催人泪下，
如泣如诉，诉说着大姑当年几可怜，吃了好多苦，风里来雨里去，拉扯他们长大成人，付出了太多太多。在场之人，无不动容。我也几次受到感染禁不住泪流。
这次送别，年长的告诉我，要想看我爷爷容貌，看我大姑即可，模样、身高都差不多。这一生我是没亲眼看到过爷爷啦。爷爷离开一个月后我才来到人间。
虽然大姑在带大表姐、表兄时吃了不少苦，表姐、表兄长大成人后，也是苦尽甘来，开始享福了，度过了幸福的晚年，不是护理、照料得好，不会这么长寿。农村92岁高寿的老人家不多啊。
返回单位后，因疫情原因，需要隔离几天，趁着隔离的空隙，写上语无伦次的话语，略表对大姑的怀念。 2020-04-30 [ 此帖被sky.lv在2020-05-02 08:10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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