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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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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正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19-06-04

围屋兴衰

选自汪国山《传家训扬新风》专辑

  《都昌吴氏统谱》“古训家礼”言：子弟为学，须以尽伦敦本为务，若以读书为取虚名，深所不取。子弟仕宦者，务以奉公，勤职报国，抚民为念。
  传奇的围屋在赣鄱大地，最响亮的围屋当属“客家围屋”。或圆或方的客家围屋，在建筑设计的理念上，围屋之“围”是“突围”之“围”——客居他乡，地处偏远，围屋可防匪贼侵扰和当地人的排挤；围屋之“围”亦是“围圈”之围——厅堂内外、舍房上下，形成围屋内鸡犬相闻、自得其乐的世俗小圈子。
  在“鄱阳湖上都昌县”汪墩乡大桥村委会石树南村，有一所近300年前建造的围屋别具范式。人们称之为石树围屋。
  石树村人并不姓“石”，而姓“吴”，其间颇有来历。元世祖21年（公元1284年），石树村人的先祖吴原道从余干英山到匡庐脚下的白鹿洞书院游学，在都昌入赘石姓人家。后另立门户，本姓繁衍，吴原道嘱托后世要与石姓村人永远和睦相处。为感恩石姓岳丈，他在村头树立石碑，高达2米，犹如树干，村名取曰“石树”。时光流转，石树现在分南、北两村。石树南现有村民230余人，石树北现有村民400余人。
  围屋居石树南圈，它的“前世”堪称传奇。吴原道的第15代裔孙吴文壁生于清康熙三十年（公元1698年），石树村自古就有崇文尚武之风，吴文壁从小舞刀弄枪练就一身功夫。他青年时期，跟随乡邻来到瓷都景德镇，小本经营瓷器，算是夹缝中艰难谋生。
  有一年，人至中年的吴文壁囊中羞涩回家过年，在鄱阳湖三山、泗山之间遇到一伙强盗，劫掠船上卖红糖的生意人。身手不凡的吴文壁拔刀相助，赶走盗贼，护救了商人。糖商感念吴文壁的出手相救，把船上一大缸红糖送给“壮士”。除夕之夜，吴文壁一家老小取糖泡水，但见缸口的浅层红糖之下，满是晃眼的金元宝。
  天道酬勇，吴文壁发了一笔意外之财。他取出钱财的一小部分，将景德镇瓷器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更多的钱财留下来，筹划着在家建新房，将巍峨立于故土。吴文壁即便大富大贵了，依然以俭朴为本。在以财生财上，他的谦卑姿态甚或夹杂着几分商人的狡黠。
  吴文壁到永修的吴城码头采购建房的木材，他一如往日的寒碜穿着，已是知天命的他，在人前显得老气且老实。吴文壁在吴城的大木排上逡巡，一连十几天皆是东看西瞧、左估右量，一根木料也没买就。排主鄙视这个衣着破旧的小老头，呛出话来：“看你也不是有钱的主，要是你能买我半价相送。”吴文壁笑着搭讪：“此话当真？我也不要你去做亏本生意，都要养家糊口，我原价得了就是，所有的货全要了。”吴文壁带来的随从也以局外人的样子，吆喝附近的排主来作个见证，并立字为证。吴文壁从旅馆取来银子，顿时让排主傻了眼，无奈地做了一笔无利可图的生意。木排顺水而下，直撑至石树村头，在匠人的斧凿下变成了竖柱横梁，雕梁画栋。当下可查询出的资料相袭式地勾勒出石树围屋格局：清代建筑，坐西北朝东南，砖木石结构，青石灰瓦，硬山顶，马头墙，面阔45.7米，进深58.7米，部分建筑为歇山顶，占地11亩许，近7200平方米建筑。拥有大小房间138间，大天井48个，小天井难于计数。廊檐门窗，幽深通道，古宅迂回，如入迷宫。
  关于石树围屋的传奇故事，有大同小异的版本。丁酉之年84岁的吴德英老人，道及建造围屋的故事的细末，很有温润的历史感。吴文壁当年建造围屋历五载才竣工，他自己照样在景德镇料理陶瓷生意，造屋监工交给了在家的大儿子。大兴土木时，吴家在村后的荒山上垒起了七孔砖窑，烧制的青砖出自哪个窑都注上记号，以备查验。第一窑砖仅砌了一圈的墙斗，可见围屋势仗之大。请来的邻村的石匠、木匠师傅手艺是一流的好，只是经常私藏木料带回家。吴文壁得到禀告，也不责怪行私者，反而慷慨地表示，师傅建房的木料干脆在吴家一并做好，只管拿回家接榫立架就是了。石家山、塘边黄家的两栋两进棋盘屋，就是用了吴文壁家的树料建起来的。吴家女主人也很贤惠，每日供养点心，徒弟面条里煮鸡蛋，师傅碗底下藏“金箍”。得了金戒指的师傅，贴心为东家干成事。房屋建起来，风水也顺起来，吴文壁家人才两旺，家道中兴更别说有什么“凶死鬼”一类的灾殃。
  当年的汪墩地域，富甲一方的是“三文”：石树的吴文壁、境港的刘文基、重兴寺的郭文沧。郭文沧的致富之路是吴文壁一手铺就的。郭文沧早前只是吴文壁的一个管家，为吴家在景德镇的瓷店料理进出账。郭文沧在理财时存有私心，将毛币零角存入一个瓷罐，悄悄的转移匿了主人家的钱财。这一切，精明的吴文壁看在眼里，也不戳穿，只是让郭文沧过了年就不要来谋职了，体面地辞了他。吴文壁的生意年后一个月冷清了很多，进得店门来的顾客见店内长衫人不是“郭老板”，掉头就走。吴文壁这才识得郭文沧虽有“小贪”之疾，却存“大精”之艺。一个月后，吴文壁请人用轿子把郭文沧抬进了吴家店门，重尽管家之职。吴文壁还与郭文沧合伙做窑烧窑，让郭文沧终成大器。
  吴文壁围屋的占地不少是购置了他人田地连结成片的。东南厢中间有一块7分面积的水田，黄姓田主就是不肯割舍，扬言“金不换”。吴文壁不恼不急，从长计议。水田四周的宅院设计成天井，阳光依旧地照，雨露如故地沾。为便于田主耕作，围屋留一侧门，用作便道，又不影响出行安全。
  黄姓田主传至第二代，感恩吴家之诚，还是将七分田块卖给了吴家。时至今日，水田原址上青石板铺就的四方天井完好无损，从偌大的天窗上播撒着“义”的阳光。
  石树围屋距今已有近300年的历史了，围屋的建造者吴文壁福寿双全，乾隆50年（公元1785年）88岁时辞世。在他有生之年，他亲身建立的围屋，承袭着睦亲和邻的祖训，厚德载物，家运炽昌。
  300年来，围屋顽强地抵抗着时代和大自然的风雨侵蚀，成为吴文壁后裔温暖的家园。天井外的云卷云舒，庭院里的花开花落，一格格的窗棂展呈着围屋往事的一幕又一幕。
  康乾盛世，那年吴文壁女儿出嫁，邻村为难吴家，不让吴家女儿脚踏村上的田埂，吴文壁在围屋深闺搬出成匹的锦缎覆土而行，后来干脆花重金买下此垅田亩，馈赠出嫁的女儿。民国时代，福来的爷爷躲国民党抓壮丁，在自家围屋绕来绕去，难觅踪影，逃过一劫。1963年的一场大灾，烧毁了围屋的三分之一，至今瓦砾一片。

  上世纪七十年代，生产队长站在中央天井吼上一嗓子，开会时云集者众，派工记分，尔吟我唱。改革开放年代，责任田分到了户，可围屋里的村民家居是柱连着柱，梁接着梁，围屋成为石树南圈人分不开、拆不散的共同家园天下大势，合久必分，何况是民间的一幢“大宅门”。围屋的衰败，起于1998年那场百年不遇的洪灾，墙被冲垮，梁被斜踏。移民建镇的好政策乘势而来，应运而至，于是乎，围屋里40多户人家一户户地迁出，建起楼房，围屋无可奈何地变成了断壁残垣，倒是迁离之年村民在围屋前院手植的一片水杉树，笔直冲天，堪称一景。
  石树围屋1999年被授予都昌县文物重点保护单位，将近20年的世事变迁，村民说仅仅得到过来自相关部门的不到3万元的维修资金，基层文物保护的窘境可见一斑。
  新妙学校退休教师吴秋平，是石树南村的文化人，他组织村民自筹资金对日渐衰败的围屋进行了小修小补。作为“十三五”贫困村，围屋的保护资金异常地“贫血”。
  节假日，常有三五成群的人来到石树围屋观赏，吴秋平把围屋的历史资料彩喷张贴于墙上，让游客在了解了围屋兴衰后多份感慨。疏于保护的围屋的构件毁损严重。前几年大门横梁石和对联石深夜被窃，后来村民依照原貌重立了起来。对联云：“清光门外一渠水，秋景墙头数点山”，横批是“渤海垂荫”，让人读来就感知到淡泊、优雅的气息。
  2017年8月，石树南村跻身江西省传统村落，村民们期盼着围屋能续写新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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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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