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乌桕树•老乌桕树•风景 [复制链接]

　　

图片:IMG_6118.JPG

　　深秋，枫叶红了，乌桕树的叶子也红了。
　　乌桕树，都昌人称“木籽树”，是一种极普通的乔木。山野，塘边，田墈，地头，随处可见。因为是野生，便长得东一棵西一棵的，无法成林，因而远没有枫叶那样有名，一句“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就足以让所有的乌桕黯然失色。其实，在我看来，若单独一株乌桕与枫叶比起来，那枫叶未必就赢得过乌桕。
　　有一株小乌桕树就进入了我的视线。它生长于池塘的一角，周围是低矮枯黄的茅草，也有从水里往上窜起的泛青的篙芭。小乌桕树高不过三米，可能是自小常遭人折灭、践踩的缘故，长得极为别致：枝丫乌黑、粗糙，扭扭曲曲，横斜于池塘上方。虽然已至霜降，但并未下过霜，似心形的小叶子却先自在秋风中醉红起来，在阳光下闪耀，并倒映在水里，于是有两团火焰在水面与水下热烈地燃烧。有白亮的乌桕籽点缀于红叶之间，那些三瓣形的白色的乌桕籽就象一朵朵小小的白花。可以想象，在红叶落尽时，乌桕籽兀立于虬枝上，小乌桕树活脱脱就是“疏影横斜水清浅”的冬梅了。此时，小乌桕树无疑就是我眼中一道最亮丽的风景。
　　其实，乌桕入景自古就有，并不逊于枫叶。“乌桕赤于枫，园林二月中”，就是赤裸裸地拿乌桕与枫叶相比；“红叶秋山乌桕树，回风折却小蛮腰”，更是让乌桕凭添了几许情趣。然而，记忆中有一株老乌桕树，我却一点也没欣赏到它的风景。
　　老乌桕树是我曾祖父所有，后来分给了我祖父。老乌桕树也长在塘边，有水桶般粗壮，并不甚高大，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每年都会“剔”枝丫的缘故。记忆中，我对此树的红叶一点也不深刻，我疑心是因为老乌桕树的品种不同，树叶不会变红。有一次我问母亲，母亲说，红啊，怎么会不红呢？起风的时候，只看见满满一塘的红叶，连整口塘都是红的！
　　也许是吧，那时我还小，只知道老乌桕树上长满了木籽，而木籽是可以到铺里卖钱的，或者换肥皂。小时候，我常提一个“拎鸭箩”，跟在叔叔或哥哥的后面，到处去找乌桕树。叔叔与哥哥只管在树上折树枝，或者把木籽摇落，而我在地下把木籽一颗颗往“拎鸭箩”里装。此时，我就非常恼火乌桕树的叶子，因为树叶会时常掉在我的头上，颈下，也掉进“拎鸭箩”里，只记不清是红、是黄、是绿。
　　铺子的木柜台比我高得多，哥哥把“拎鸭箩”往柜台上一放，问一声，收木籽啵？我掂起脚，便看见一位皮肤极白的老人拿起称杆，勾起“拎鸭箩”，一拎一放，然后，麻利地从下面摸出几张纸币，说，9角7分半，四舍五入，给你9角8。哥哥急忙问，除了皮么？老人说，拎鸭箩，除半斤皮，净五斤木籽。一旁的我是听得云里雾里，对哥哥顿生几分敬意，认为卖木籽定是一门非常高深的学问，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象哥哥一样会卖木籽。其实，那时候哥哥也小，只是胡乱地学着大人的样子而已。哪有卖东西急着问除皮的？还生怕没除皮吃了大亏似的。
　　老乌桕树上的木籽是由祖父领着一家子去采摘的。祖父会事先准备一把形似镰刀的工具，磨得飞快，用绳子绑紧在杉木篙上，把树上所有长了木籽的枝丫都会“剔”下来。于是老乌桕树的周围，包括塘里，田里，草丛，到处都是乌桕树枝。母亲与叔叔把所有的树枝聚拢来，并仔细地捡拾散落各处的木籽，草丛里，稻草兜里，甚至泥缝里都不会放过。我与哥哥则负责把树枝上的木籽摘进谷箩。
　　要把所有的木籽都采摘干净，并把树枝运回家做柴火，要花费我全家整三天的时间。而最终的收获是一百多斤木籽，或者说二十几元钱，外加五联肥皂票，另有堆满屋檐的一排柴火。而这也是全家最开心的时候，每每卖了木籽，祖父一定会斫上一斤肉，炖一钵米粉，或者煮一锅海带汤，而二两烧酒也是必不可少的。
　　老乌桕树终究是老了，树兜慢慢地变空了，木籽的产量也一年不如一年，记得有一年只收了二十多斤木籽，还不到五元钱。许是化工原料取代了木籽，不知自什么时候开始，铺里也不再收木籽，老乌桕树再也无人关注了。终于，在叔叔快要娶婶婶的时候，祖父请来解匠师傅把树砍倒了，给叔叔打了一张新床。家乡的的习俗，因为“籽”与“子”谐音，木籽树、楝籽树、椿籽树常用来给结婚的新人做床。老乌桕树渐渐地在我的记忆中淡忘。
   　 现在再也看不到记忆中那么高大粗壮的乌桕树了，只有眼前这棵小乌桕树，让我感受到深秋绝美如诗的风景。老乌桕树显然比这棵小乌桕树有着更加壮美、更加灿烂的风景，而我却一点也没有欣赏到，独留下永远的遗憾。有人会说，那时候我太小。我小吗？为什么我却知道捡木籽？又有人会说，是因为我小时候太穷。是吗？母亲比我经受了更多的苦难，为什么能欣赏到“满满一塘的红叶”？
　　细想起来，小乌桕树同老乌桕树甚至所有的树种一样，仅仅是一棵树而已，当你认为它是风景时候，它就自然成了一种风景。风景其实是无时不在、无处不在的，因为它就在你的心境里，或隐，或现。这，就是我的感悟。

一并感谢楼上各位好友！

远行客:风景其实是无时不在、无处不在的，因为它就在你的心境里，或隐，或现。这，就是我的感悟。
感觉结尾部分有点不是很好啊。与整篇文章的风格，情感基调似乎不一致。楼主不要生气啊。 (2011-11-07 14:42) 

不会生气，我还感谢您的指正！只有不断学习，才能不断进步。

树叶好美，文章又写得好，支持！

长知识了  原来这个乌桕树就是家里的“木子树”啊  很害怕 小时候总是被毛毛虫惹的一身的包包又痒又辣

风景其实是无时不在、无处不在的，因为它就在你的心境里，或隐，或现。这，就是我的感悟。


感觉结尾部分有点不是很好啊。与整篇文章的风格，情感基调似乎不一致。楼主不要生气啊。

你太坏了，把我小时候的故事给讲了。呵呵！也不怪你，谁让我拙笔呢。不过我没见过你家那么大的木籽树。你再给大家讲讲摸泥鳅？钓蛤莫？捣鸟蛋？摘山茄子？……那可都是我们的童年趣事哦。

你在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看你 这个时候 你就成了风景
领教了汪哥的大作  好样的

文采真的很不一般！好故事才是真文章！

　细想起来，小乌桕树同老乌桕树甚至所有的树种一样，仅仅是一棵树而已，当你认为它是风景时候，它就自然成了一种风景。风景其实是无时不在、无处不在的，因为它就在你的心境里，或隐，或现。这，就是我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