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望而生畏的手术门一打开,走廊上来回踅步,已经焦躁如热锅上蚂蚁的涂刚便迅步上前,几乎想拉住陆院长的手。陆院长五十来岁,仍戴着的橡皮手套上粘有斑斑血迹,一身白色的工作服掩不住微胖。他把威严的目光盯住疾扑过来的涂刚,说你是病人的家属?
这是所距县城将近百里的乡镇卫生院。不过远也有好处,正因为远,人们去县城看病有一定难度,就更获得了上级重视,把医院建成了一所既能处理常见病,还能进行一般手术的仙峰镇中心卫生院。陆院长顾不得回办公室,一听说涂刚是患者的儿子,忙拉起他的手就走。
母亲今年六十岁,但她虽达花甲,却是个勤劳惯了闲不住的人。她今天冒着烈日的酷阳去地里干活,不小心摔了一交,被尖石划破了手臂上一根较粗的血管,幸好被人家发现,赶忙送往了镇医院。
涂家埠就在离仙峰镇医院四、五里路远的一处低山岫里,村旁有个太阳村,是县民政部门办的专门收留无依孤儿的教学机构,涂刚从小到大,经常去那儿玩。涂刚二十出头,上面还有个姐姐,无奈两年前远嫁了城里,后有了外甥更是很少能来家。父亲忠厚老实,是个十足的庄稼汉。涂刚在某医学院念大二,这次是暑假正好窝家。他只恨自己未毕业,否则真有了医生本领,自己能进手术室替母亲手术。
爹爹的老实巴交和姆妈的勤劳节俭,早已在村里出了名。特别是姆妈,一米五多点的矮个子孱弱女人,在他的记忆中还一直患病,经常被哮喘病折磨得像要借车筒喘气,更是过得不容易。这病逢寒必发,温度高时倒好些,姆妈就在每年的春末至初秋这段时间多干活,似乎要将那寒时生病的耽搁夺回来。姆妈把病魔踩在脚下,扛下很多农活,好滕出爹爹的手去给人打零工,从而多挣些钱,先是使姐姐念上了大学。逢到涂刚念大学时,姐只刚毕业参加工作一年,后又结了婚,家里的经济还很据拮。涂刚看到姆妈患哮喘病,常常气逼得死去活来,心里疼痛娘,便坚决报考了医学院,发誓要护好姆妈的身体。但姆妈不听儿女劝,不但每年的两季稻照种,还把别人不愿种的荒地揽过来,种了许多花生、大豆、芝麻等经济作物。这不,她昨天给地里挑了水,今天便趁潮去扯早熟的六月花生。本来涂刚打算帮娘,可娘不让,又正好有同学来访,就没有同去。谁知却出了这等祸事!陆院长说姆妈出血太多了,血压都近于休克,送县城恐远来不及,只能就地输血。
屋外火样的太阳像撒下根根毒针,刺得大地都忍不住颤抖,但在这充满来苏尔味的医院手术室门口和化验室,似乎使涂刚仍感犹寒。母子的血样被送到显微镜下,没一会就血型很快出来了。化验室医师向陆院长汇报,儿子是O型血,母亲是AB型,交叉无凝集。
陆院长皱皱眉,说儿子O型血,母亲是AB型,你确定没弄错?看到化验室医师坚定地点头,便捩头问涂刚,你是你母亲的义子?
涂刚大声说不是!刚才的涂刚是着急没考虑许多,这会却听出了味儿,还把已学过的生理学知识也像放电影一样迅速翻了出来。是啊,母亲AB型,怎么会儿子O型血呢?按照医学认定和老师讲的,不管父亲何种血型,只要母亲是AB型,都是生不出O型血的儿子来的。尽管说凑巧母亲的AB型是万能受血者,自己的O型血俗称万能输血者,但涂刚看者自己的殷红血液,从手臂缓缓被导出流进输血瓶里,脑里却如雷轰顶,不敢置信,难道说母亲不是自己的亲生姆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