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九江都昌人,幼时听说过乡亲去柘林修水库,却至今没去过该地,也没想过柘林的本义。
只是常常想起老家的一种刺树。
应当是介于灌木和乔木之间的树种,可以高达丈余,但相比乔木,主干还是不够发达,而侧枝则特别多。身多硬刺,顽童少侵。树皮和桑树皮十分相似,有非常好的纤维,因为有韧树皮护着,小小一枝也极难折断,结灰绿色果,果熟后转朱红,大如社粑(直径2.5cm左右),味甜,但多白浆,乡民传不可食,故果能熟而自落,满地灿烂、芬芳涂地,非常可惜。上多有天星牛觅食树汁,顽童每觊觎天星牛,排除万难,上树捕之,屡被硬刺所伤。
九八之后,农村大变,这树在故里已经绝了迹。但那个贫苦而火热的年代,把彼时的人文印在了我的心里,无法磨灭,其中就有和那种刺树相关的东西。早起晚归的人儿,从那片林子旁经过,不小心被枝上的刺划伤,骂一声园子的主人光头康栋,再看着有些诱人又不敢摘食的已经有了红色印迹的果子,思索片刻,就去看树上唧唧叫的天星牛。农人过午的时候,耐不住毒日,也跑到刺树下唤风,鸟啄食了熟了的果子,红的汁水和一粒粒的籽儿混合着掉下来,打在人晒得发膻的皮肤上,人也不恼,甩甩手,被人坐得发光的硬地上一只蚂蚁刚好爬过,忽然被甜甜的东西砸中,兴奋得晕头转向。
该木色、质均如檀。
乡民说:这是zha树。榨树?
近读千家诗
《社日》
王驾
鹅湖山下稻粱肥
豚栅鸡栖对掩扉
桑柘影斜春社散
家家扶得醉人归
《千家诗》对柘的注释是:树。桑柘影斜,即中午过后,树影越来越斜。桑柘并列,我忽然有了醍醐灌顶的感觉:这里的柘就是我念叨的那种树。忽然悟出桑和柘有着非常多的相近的特性,树皮的土黄色,坚韧的韧皮部,有肉质如人乳头褶皱的果,多白浆,天星牛喜食,一种直觉,柘叶可养蚕。
查百度,查阅相关资料,与我的猜测完全吻合:
柘,灌木或乔木。茎皮纤维可以造纸;根皮药用;嫩叶可以养幼蚕(四川农村均以嫩叶养幼蚕,据说,老蚕食用柘家那边的柘树老叶,吐丝光泽不美观);果可生食或酿酒;木材心部黄色,质坚硬细致,古代用作制弓,可以作家俱用或作黄色染料;也为良好的绿篱树种。
其果可生食或酿酒我故里人却音信不知,木质坚硬倒是被乡人所知,但木质硬就需要非常好的铁器来雕琢,这在贫穷而轻视传统工艺的年代就不再是利好。
再查百度“柘木”词条:
“柘木”又名桑柘木:桑科植物,为我国历史上著名名贵木料,大多历史文献都有记载,柘木一般不作为家具用材,因其名桑柘,桑与伤或丧谐音。很多地方忌讳。按生长环境分为“山柘”“本地柘”; 山柘指山上生长的料---如山东一带的料。“本地柘”特指苏北平原地带,柘木油性大,生长较快,特别是当年的枝条,生长特别快。柘木叶在很多地方用于养幼蚕,所以称桑柘木。另具中药价值,有化瘀止血、清肝明目之功效。在我国多省都有分布。
细考桑柘词条,得知:
桑柘
1、桑木与柘木。
①《礼记·月令》:“﹝季春之月﹞命野虞无伐桑柘,鸣鸠拂其羽,戴胜降於桑。”
②宋 朱彧 《萍洲可谈》卷二:“而先植桑柘已成,蚕丝之利,甲於东南,迄今尤盛。”
③元 张养浩 《寨儿令·绰然亭独坐》曲:“杨柳风微,苗稼云齐,桑柘翠烟迷。”
④清 周亮工 《樵川城中》诗:“林边桑柘好,何地认烽烟。”
2、指农桑之事。
①唐 韩愈 《县斋有怀》诗:“惟思涤瑕垢,长去事桑柘。”
②清 黄宗羲 《郑兰生八十寿序》:“先生沉名於桑柘,弋者何慕。”
但《千家诗》的注释却没有将桑柘并列,只是将柘解释为树。这明显不对。桑和柘,对农民来说是具有特殊意义的,绝不是用来代指一般的树木,桑柘两字用“树木”代之,该诗的韵味和含义就比原作逊色多了。
也忽然理解了九江为何有柘林的地名,必定该地曾有一片柘木林。因柘叶可养蚕,所以这片林地就有了很大的价值,因是柘林成了地名。如是柘木没有什么价值,仅仅只能作柴火(多刺,不便砍伐),势必不会用柘林作为地名的。
如今,仅仅有名的柘林镇就有三个,上海市柘林镇、饶平县柘林镇、九江市柘林镇。九江还有柘林湖,都是非常好的风景名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