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上的河流|【九里湖丨徐红生】文集 - 都昌在线，都昌人自己的网上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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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11-04-01

小溪上的河流

望晓源的山溪与众不同。大约因为满山覆盖着茂密的植被，山涧多见风化程度较高的碎石，所以，大雨暴涨的地表径流冲下的石多土少，雨过之后，溪床上留下厚厚的一层砂砾，无雨的时候让你看不见流水，溪水从砂砾的空隙中流过，只在低洼处现出一汪汪清沏如泉的水坑，只有走近了细心观察，才能察觉出溪水的流动。
那天中午，在望晓源，我看见一个老妈妈，弯着腰在满是砾石的溪床上，用她的十根手指，掘出一条浅浅的小沟。
溪的西边略高于溪床，是一片竹林，东岸原是用碎石垒成的护岸，很陡，暴涨的溪水冲塌护了岸，随之岸边出现了塌方。岸上是一块抛荒的菜地，那是老妈妈家里的。老妈妈无力重新用石块垒起护岸，便想用她挖的浅沟把溪水引向西边的竹林，使东岸免遭溪水的冲刷，得以保护她家的那块土地。
曾经的土地对于农民来说就是生命，是财富，是幸福和希望的全部寄托，是一切的一切。对于住在这条幽深而狭窄的山谷里的望晓源人来说，虽然有取不尽的山珍野果，但那不是能天天吃的，能产粮食的土地在这里尤其珍贵。走在望晓源，所见的耕地除峡谷宽阔处的那几块之外，全是平原人看不上眼种起来很麻烦的卧牛小地：一条牛躺下来就能占满。一块土地就种那么几行蔬菜，一行就只能种那么几棵，上下两块的高度差都在一米以上，地岸少有泥土，差不多都是用石块垒起来的。
我曾听父亲说过，从前爷爷领着他和叔叔们在家乡的小溪边造田，在受溪水冲击的地方用石块垒起来，再把里面的沙泥挖开，从远处挑来黄土，一层一层地用大木槌夯实，日复一日，从秋后忙到第二年雨季，才造出一块小小的田。
可以想像，望晓源的先人为了获得每一块细小的土地付出了多少汗水。
今天的望晓源人不再靠这些土地吃饭。靠山吃山，满山的毛竹和木村就是他们取之不尽的财富。国家实行退耕还林政策让他们不再依附于土地活命。我看见靠近山脚有几块长满毛竹的平地，那岸也是用石块精心垒起来的，那里原来应该耕地。
老妈妈带着一副眼镜，是先天性的高度近视。中午的阳光下，老妈妈脱下厚厚的棉袄，很用心地在溪床上扒开石砾。
老妈妈的这块地暂是荒芜的，没种越冬的庄稼，看得出这块地之于她的生活应该是无足轻重。政府好，望晓源的人富裕起来了。山多人少，他们养牛养羊，种植香菇，卖毛竹，或者到山外打工，收入不比城里人差。
那块地肯定不是老妈妈赖以生存的唯一，或者，老妈妈孝顺的儿女早就不让老妈妈种那块地，但是，老妈妈心里放不下这块地。这块土地可能记录着她的青春，她的幸福，让她留下一串美好的记忆。她也许闲着没事，随便走走就到了这里，站在在岸上随便看看就忍不住下到溪中，没带工具就直接用双手，身上热了就脱下棉袄。这块地能长出什么能带来多少财富已经不重要，她就是不能让下一次暴涨的溪水毁了这块地。
我的眼前显现出一些伤痕累累的山，一些伤痕累累的河，一些伤痕累累的田地，挖砂者割断河流的血管，把河道挖得满目疮痍，取石者炸断大山的骨架，把大山炸得支离破碎，取土者切下土地的肌肉，把土地切得遍体鳞伤。一些人为了金钱，对于土地只有索取，没有任何呵护之心。另一些人虽不如此却对这一切都已经习以为常，任凭积水漫上道路，有人在走过泥泞时也许会指责别人，却不会弯腰掏出水沟中的几片落叶。
日积月累，于是，山体滑坡、泥石流便将许多鲜活的生命埋葬。
在溪床的砂砾之上挖出十几米长的浅沟，如果用现代机械，也许就只要一下就比这做得更好。但是，对一个高度近视的，只用十根血肉手指的老妈妈来说，绝对算得上艰难，我有过这样的经验，石砾与泥砂相间像是混凝土一般难挖。我走近的时候，老妈妈正好完工，我没看见她的伤，没看见她的累，看见的是她那双沾满泥砂的手，还有满脸略带微笑的平静。
站在溪岸上，我凝视溪床上那条不见水流的浅沟，又看看满目青翠，不见一处垮塌的山，渐渐地，那条浅沟在我的眼里幻成一条河流，潺潺流淌的是望晓源人心中对自然的尊重，对自然的呵护。
我突然生出这样一个念头，因为老妈妈挖出的这条浅沟，让望晓源的未来避免了一次山体滑坡，避免了一次泥石流，为望晓源人避免了一场灾祸。因为有许多和老妈妈一样的望晓源人，因为这条小溪上的河流，这里与灾难无缘，幸福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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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板凳发表于: 2011-04-01

引用第1楼战鹰于2011-04-01 16:38发表的 :
拜读美文。
以前张岭有句俗语，叫做：“好男不娶幸福女”。呵呵。“幸福女”指的是幸福涧里的女人。究竟是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听老辈人说好像是因为在旧社会那里很少与外接触，缺少教化，性情野蛮。
如今不同了，交通便利了，那地儿的女人可是紧俏的很，因为水土关系，女人一个比一个长得水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