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谦虚与骄傲不要以为纯属态度问题,实在乃眼光问题,他们的区别在于:一个眼光向前看,一个眼光向后看。比如治学,谦虚的人把自己的所知摆在卷帙浩繁的典籍或奥妙无穷的大千世界面前,与之相较,自然觉得渺小而发虚,谦恭于是油然而生。而骄傲的人,学到了一点东西后,他的比较对象,则选择无知者或知之甚少者,这样相形见绌的感觉便荡然无存,相反却获得了某种优越感,于是便悻悻自好,飘飘然不知所以。及至与具有真知灼见的对手发生碰撞时,才切身体会到原来自己是那么不充实,那么的虚弱,以致不堪一击。可惜这样的机会太少了,致使一些人到死都不能醒悟。当然也有一部分人通过反省及时调整方向并端正态度,从而取得一些成就,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成就他再也不会拿来做骄傲的本钱,往往会淡然处之。至此,我不禁联想到毛泽东曾经说过的话——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真乃颠扑不破的真理;还有苏格拉底的名言——我知道我一无所知——我终于有了领会,他绝非矫情的话语,而是发自肺腑的至诚的金石之声。
(七十四)
公平是这样一种东西:当你占便宜的时候你不在意它;当你吃亏的时候你才会想起它。平时不烧香,急时抱佛脚,肚量再大的佛,也不愿伸手解燃眉;由于占便宜的时候怠慢了公平,所以当你吃亏的时候再怎么抬举公平也无济于事。公平和佛是一样的有尊严,你供奉他,他才会显示威灵。
(七十五)
诗人爱默生说过:“没有一件事比伟大更为简单;事实上,简单就是快乐。”对于这句话我是这么理解的,既然“事实上,简单就是快乐”,那么,这句话的前半部分就应该这样说——“没有一件事比简单更为伟大”。把简单定义为快乐,这似乎令人匪夷所思,然而,只要我们略加分析便能明了其中的道理。在我看来“简单”无非是简约而单纯。一个能简化约束机制,沉浸在情有独钟的纯粹的爱好里面的人,有谁比他快乐?!至此我们不得不佩服诗人的睿智。
(七十六)
极权者一边要求受控者乖乖讷讷,一边又嫌这种人嘴笨,不会赞美他的控制理论精微独到。换句话说,他希望受他控制的人都是灵巧的奴仆,这样他便可以享受被供奉后的神仙般的乐趣,然而灵巧的人,又每每不甘心做他的奴仆,因而他的希望常常落空,由于享受不能登达最高境界,他的人生也往往留有遗憾。就精神生活而言,权倾朝野的亚历山大,远没有无求于他人的第欧根尼那么圆满,这也是亚历山大羡慕第欧根尼的原因。
(七十七)
工于心计的人有望名就功成,可他比强盗更急于寻找上帝来安魂。
(七十八)
有识之士常慨叹,没有一个时代像当今社会制造了那么多的文化垃圾,我说,垃圾不足畏,没有精品才可悲,届时精神世界失去烛照,将一片暗昧,有如不发光的行星再多也不会淹没恒星的光辉,而没有恒星,那整个的宇宙便是一团漆黑。
(七十九)
原本为别人活着,那是为人的可悲;决定为别人活着,那是为人的崇高。
(八十)
迷信是在持续的愚昧中酱化出来的精神毒品,受害者常常是善良无知的平头百姓。从罂粟中提炼出来的海洛yin,贩毒者深知其毒性,竟从不沾唇入口,贩卖的目的是出于腐糜生活的需要而贪图高额利润,天真的吸毒者便成了祭奠邪神的牺牲;从无知中产生的迷信,鼓吹者对其虚妄亦心知肚明,鼓吹的动机是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欲获得常人难以企及的权力或利益,故不惜装神弄鬼。善良的人们啊,擦亮理性的眼睛,哪里有不合常情常理的事儿,哪里便可能有迷信的成分,就要小心留意,谨防上当。
(八十一)
诗歌与散文乃性灵作品,学舌不来。而一味迎合大家的作者,势必迷失自己,进而丧性失灵,从而使作品落魄丢魂。
(八十二)
被舆论认定为聪明的人,实际上是最虚伪的人。为了哗众取宠,他常常隐匿自己真正的动机,而真正的动机则在俏皮话,小恩小惠,礼尚往来,曲意逢迎等等技巧层层包裹之下而难以识破。智商一般的人,又怎能拿捏得准,只好人云亦云,即使智商较高的人也难以洞穿云山雾海而看清庐山真面目。因此深知此道的人,反倒愿把感情倾注在木讷憨厚,不知遮掩的老实人身上,乐意同他相处,这样才能不用殚精竭力去揣摩人家的意图,活出轻松自在来。武侠小说就刻画了很多傻灵却招人喜欢的形象。我想心因大概源于此。
(八十三)
以生命为目的乃佛的大德,把人作工具乃政治家的常情。
有佛性的政治家,往往怀有对生命的敬畏之心,因而把人作工具的同时,也照顾人的人性。
(八十四)
内心没有支撑的,便需要借助外物来扶持,不然,在别人面前的形象便会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