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莹莹是在昨天晚上的下半夜,二点多钟的时候突然发起高烧的,还不时地伴有四肢间歇式的抽搐,难受得是一个劲地哭喊着叫“妈妈,妈妈,我的头好痛,痛我好难受哇,呜呜,呜呜呜……”秦华妍被女儿莹莹的哭声惊得一下子从被筒里爬了起来,赶紧披衣下床抱过莹莹来用手一摸她的额头,竟然火烧火燎般发烫。
秦华妍赶紧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找出几片平时家里存放的,用于治疗伤风感冒类病患常备的“快克” “阿莫西林”等药物,按量地给莹莹吃了些下去,然后用冷水打湿了毛巾,敷在莹莹的额头上,一边给她做冷敷一边不停地拔打赖军的电话。可一次次地电话那头都是传来“信息已发出,我们将尽快用短信通知对方,本次通话免费”的系统回复声。秦华妍焦急地守着女儿,一边不断地重复拔打着赖军的电话,额头上早已是急得冷汗涔涔的了。秦华妍料想指望赖军回来帮下忙,看来是指望不上了,便赶紧收拾好自己的衣服,尔后,拣一条又厚又大的用毛巾被,把女儿莹莹裹好了之后,将她驮在自己背上,打开一只手电筒,开开屋门,顶着料峭的夜风急急地向湖都县笫一人民医院奔去。
从秦华妍居住的金太阳小区到湖都县第一人民医院足足有五个公交站程的路程。由于是下半夜,金太阳小区又是建在偏僻的城东郊外,从金太阳到城中的街道上,在这个时间段里是鲜有的士来跑动的。秦华妍驮着莹莹在昏暗的街道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内心里更是焦急伴着惶恐袭来,身上的毛孔都不由得全部都张开来似的,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惊悸与怕意。夜风如刀,似要割裂人的身体般掠过秦华妍的身体时,留下冰刀刺过的痕迹,她的脸颊上流淌着的汗水,仿佛一下子就被凝固在了身体上,被硬生生的赶了回去。此时此刻,万千娇弱的秦华妍心里也早已是忘记了身外的一切,一切的惊扰与惧怕都阻挡不了她要送女儿莹莹去医院看病的决心。她气喘吁吁,步履踉跄地驮着女儿莹莹一路向湖都县第一人民医院奔去,嘴里并不时的呼喊着女儿的名字,莹莹,莹莹,宝贝儿,你别怕,妈妈马上就把你送到医院啦。莹莹真是个乖巧的女孩儿,她扒在妈妈的背上硬是忍住头痛,坚持着不哼一声,并有几次要妈妈放她下来,自己要挣扎着走去医院。这秦华妍哪里还敢让莹莹在这冰凉的夜里惊了凉风呢,坚持着不让莹莹下地,坚定的脚步,仿佛催生了一股无名的力量,在推动着她迈开疾行的脚步。
秦华妍几乎是驮着女儿莹莹一溜小跑地赶到了湖都县第一人民医院的。到了医院后,秦华妍完全是用身体撞开了医院急诊值班室的大门。值班的医生和护士闻听得撞门声,便赶紧站了起来迅速地帮助秦华妍把莹莹安置在了急诊室里的接诊床上,迅即动手查看病情,并叮嘱秦华妍千万不要过于紧张,值班医生告诉秦华妍说,你放心吧,孩子肯定是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的,接着,他让秦华妍帮忙哄着莹莹,好配合他的检查治疗。
经过医生耐心细致的检查发现,莹莹原来是贪了风寒得了重症病毒性感冒而诱发的急性肺炎,这才导致发高烧和伴有四肢间歇式的抽搐。值班医生诊断完了之后,迅速地给病人开好了处方用药,并一再地叮嘱护士要严格按处方嘱咐用药,给莹莹挂起了输液的吊瓶。看着刚刚安静下来躺在病床上女儿,此时的秦华妍心里才稍稍地定了下神来,坐在了床边的杌凳上。然而,才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便又见秦华妍掏出手机来拔打开了电话。
原来,秦华妍是想了又想,她还得要拔打赖军的电话,可打来拔去的全是千遍一律的,信息已发出,我们将尽快用短信通知对方,本次通话免费,谢谢的系统回复声。秦华妍心里那个着急呀,她既担心女儿的病情,怕她会有什么不好的境况发生,也更是担心赖军这几天来,他会无缘无故跑到哪里去了,丢下了她和莹莹俩母女不管,他到底是干啥去了?不要说是给家里打个电话报个信的事,你也总不能老是关机呀。你这心里到底是还有没有搁放我们母女俩的一小块地方儿呀?离家都这么多天了,还一直是音信皆无,真叫秦华妍伤透了心。可找不到赖军,秦华妍的心里更是空落落地没着没落的了。
一念至此,她这才想到打电话找施拐子他们。她心里是晓得咯,赖军平素除了和这班子死党兄弟们搅和在一起胡闹外,还是很少单独一个人跑出去瞎撞的。可是,当她逐个跟施拐子,黄癞痢、邵麻子、郑二苟等人打电话,想询问个原由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们的电话的那一头,也无一例外地是传来,信息已发出,我们将尽快用短信通知对方,本次通话免费。谢谢的系统回复声。等到她这一通电话打完,原本稍稍放下的心反倒揪得更加地紧了。
秦华妍看看挂在医院墙上的大钟,时针已快指向凌晨四点。她顾不上会吵了别人的休息,拔通了施拐子施大庆的老婆,人称胖嫂的秦玉梅的电话。这胖嫂可真是有付好闲心,吃得下睡得着,天大的事落下来掉到她头上也只当是只小转筛轻髳髳的不当回事。只要她那个死拐子不在身边吵,爱上哪闹就上哪闹去,她可是张嘴就吃,倒头就睡的主儿。这睡梦中的秦玉梅正做着好梦,看见好吃的在眼前,笑得嘴角上都在流口水呢,突然就被一声声急促的电话铃声惊扰了她的好梦,便没好气地拿过床头边的电话筒,睡眼睲忪地说道,你个挨千刀的,你还知道要回家呀?深更半夜的打么事个鬼电话来,你不晓得自己开门哪?却不料听到对方传来的是带着惶恐的女人声音,玉梅是我,秦华妍,我是秦华妍的急促呼叫声。玉梅一听是秦华妍的声音,惊得是一下子掀开被筒从里面撂了出来,她急切地问道:“华妍姐,发生了什么事?这深更半夜你不睡觉呀?”秦华妍便在电话里把莹莹生病,赖军不在家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跟秦玉梅说了一遍。胖嫂秦玉梅听秦华妍把事情经过这么一说,不听倒还不打紧,这里听秦华妍这么一通说话,却不由得令她浑身尽冒冷汗,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秦玉梅赶忙道:“华妍姐,你别怕。不是都还有我们姐妹在吗?我马上叫菊儿,小荷和梦梦都赶到医院里陪你去,你可千万不要慌惊啊。说完,她就撂了电话,穿好衣服,抓起手机心急火燎的往门外闯,一边走一边拔开了周秋菊她们的电话。她挨个地给黄纪荃癞痢子的老婆周秋菊,麻子邵福彬的老婆谢雨荷,郑松明郑二苟的老婆黄梦打电话,把她们一一都从酣睡中吵了起来,叫她们一齐来医院陪伴秦华妍,并商量着找哪些个野鬼丈夫们的事情。
才不过半个多钟头的时间,秦玉梅和周秋菊等人便都陆续地骑着摩托和打着的士赶到了湖都县第一人民医院。秦玉梅是永远也改变不了她那咋咋乎乎的脾性,刚一走进病房就嚷嚷开了问道,华妍姐,莹莹现在咋样了?病势是稳住了吧?周秋菊、谢雨荷、黄梦三姐妹在一起就七嘴八舌的询问开了,并急切地说开了自己男人们的那些个破事,说他们全都不在家,也不管会不会吵到了刚安静下来不久的小莹莹。值班护士这时走了过来,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吹了一口气,对她们几个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要大家说话小声点。他们这才压低了声音,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嘟哝开了。周秋菊怨气十足的数落开了说,我家里的那个死癞痢,家里的几个存折全都被他翻走了,害得我这几天在家里翻了个遍也冒寻到,准是他拿了存折去银行取钱,又不晓得死到哪里赌博去了,害得我去交水电、煤气费都冇有钱交了,这个天杀的癞痢子。黄梦也跟着嘀咕道,我家的那个苟子还不一样么?平时出门时还打个招呼,只要临得要去赌钱,可是要了他的命,打死他都不会哼一声,生怕我去惹他了。华妍姐,赖军哥是不是跟他们一起走了,我想他是肯定不会出什么事的,你就放心在医院里照顾莹莹吧。我回头去让鑫蔓代你请个假。唉,也不知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害我们姐妹嫁了这么几个王八蛋,算是这辈子倒了血楣了!一向腼腆不善言辞,不太说话的谢雨荷这时候也忍不住开了腔,她向着黄梦说,我家的麻子可是被你家的苟子给拖下了水,你今后可得管住你家的苟苟了,免得他东游西逛地带坏了别人。黄梦听了,脸上顿时变了颜色。她恨恨地对谢雨荷说,你家的男人才不是个东西呢,老是半夜烧土灶勾搭我男人出去,今天有事,你却怪到我头上来了?莫名其妙!
秦玉梅可按捺不住了,她用低沉而浑浊的声音喝问道,你们是来安慰华妍姐,帮忙照看莹莹呢,还是在这里吵架来了?我叫你们来,是跟你们商量去寻那班死鬼们的办法,又不是叫你们来吵架的?姐妹几个人听了秦玉梅这一通数落,顿时便齐都傻傻地站在了病房的门前,脸上是一脸的悻悻表情,连忙停住了嘴安静了下来。秦玉梅转脸对秦华妍道,华妍姐,你可得跟我们姊妹几个做主哇,在我们几个人当中,就是你读的书多,也最有见识。你的帮我们大家想个法子来整整他们那班浪荡子呀?不然,这今后还有我们姐妹们过的好日子么?秦华妍哀哀悽悽地说道, 我连女儿和自己都管不到了, 还能管得住他们?还是你们大家想办法,帮帮我吧。唉……,说完一声长叹,黯然了沉静了下去。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可今天,秦华妍和秦玉梅她们五个女人聚在一起,却是怎么也唱不出一台戏来,都只有干着急,瞎瞪眼,空跺脚的份。她们知道,她们的那些个男人,平时还仅仅只是打打麻将,赌个小钱而已,不像别人的老公,总是牵着别人老婆的手在逛大街呢。这在当今说来,总还算得上比较守规矩的男人了。只是盼着等男人们回来后,她们要告诉自己的男人,今后出门一定要跟家里头打个招呼,省得自己在家里干着急,虽说是赌钱也能败家的,但比较起那些拈花惹草的人来说,还是要好些的。毕竟那种玩女人的事情,有很多都搞得家庭破碎,人财两空,而赌钱呢?一旦输光了就不会再去赌了吧?这还有个头呢。秦华妍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在一起议论着,聊着,一时间全都没了拿得定的主意,你看着我,我望着你,愣在了莹莹打吊瓶的病房里。
仿佛,她们也在不知不觉间,患上了一种无法治愈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