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这是唐代诗人贺知章的《咏柳》诗。
春天是个技术高超的化妆师,把大地打扮得花枝招展,婀娜多姿。春天也是个高级画师,风作画笔,雨作颜料,使那河边的柳树,在风雨滋润的描绘下,褪去灰衣,换上绿袍,抽丝剥茧,伸展枝叶,渐渐地成为了春画中不可或缺的主题。
柳性喜水,水边是柳最多的地方。棵棵丛丛,蓬蓬簇簇,迎风摇摆,扬絮飞花。那玉润的色泽,犹如水嫩嫩的少女;那轻盈的飘姿,宛若娇滴滴的姑娘。晴天看似姝丽,雨天望似烟云。难怪很多的女子都指柳取名,什么杨柳、柳珍、柳如、柳烟……等等的,尽入柳意。
女人比男人更喜欢柳,是因为柳与女人,在风韵及性情上更诸多相像。你看那柔若无骨的柳枝,多适合形容女人的腰肢婷娉;那芊芊随凤摆动的样子,多适合形容女人的柔情蜜意。而那片片的条状细叶,多像女人长长弯弯的眉毛,被人冠以柳叶眉。
但男人也很喜欢柳的。从古老的文人墨客笔下寻踪,柳就素有“君子柳”之称。在男人们的眼里,柳具有谦和至柔、温文尔雅的君子风度,没有自以为是、粗鲁强横的小人作派,是人们追求做人的高尚境界。东晋时期的名将陶侃,就很崇尚柳的铁骨柔情,在武昌折枝种下了许多柳树,使得现代的鄂州人还把它称为“陶侃柳”,吸引人旅游。
的确,柳是柔与情的化身。当一些雅致的人们徜徉于柳堤,特别当情人俪客缱绻携手,望着那缕缕垂丝,有时还随风亲热地拂吻一下水面,谁不会心生涟漪,荡漾出几句咏柳的诗来。
那首很多人流传,刘禹锡的《竹枝词》真是写得太绝了:“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当情人还未互相间打开心扉,尚处于蒙胧情愫时,两人在柳阴下漫步,一方若咏出这《竹枝词》,何尝不是对另方最为得体而巧妙的打探?
柳是女人和情感的写照,也是人生知己间依依惜别之情的良好寄托。在汉朝就有折柳赠别的习俗,到唐代已成为盛行。“水边杨柳曲尘丝,立马烦君折一枝。惟有春风最相惜,殷勤更向手中吹。”有时候两个人分手,似乎再多的礼仪甚至珠宝,对离人赠别都是俗套,只有折增的柳枝,才能最好地表达送行人情意,让人在去后能长久记得。
柳还常常缠绕人的心愁,引发人的相思。“杨柳阴阴细雨晴,残花落尽见流莺。春风一夜吹乡梦,又逐春风到洛城。”游子在远离故乡的地方,当看到细雨转晴后的浓浓碧柳中,絮花败落后现出了喳喳叫的莺鸟,怎不叫人心随春风,一夜吹回乡关,以慰思念之苦啊!
在所有的树木当中,可以说柳的生命力是最为强盛的。它除了要有较为充足的水源,其它便别无苛求。它无需苗圃育种,只需在立春后折一截柳枝插入土内,便能自生出根须,吸收土中的水养,快速长大。人们很容易让柳在湖畔的堤岸路带,形成道道人工制作的绿色风景,与水辉映,美仑美奂。
每到仲春以后,柳花便慢慢进入盛放期。柳花俗称柳絮,亦称杨花。柳花是柳的景中景,它那独特的个性常常引人遐思,引人入胜。“不斗浓华不占红,自飞晴野雪蒙蒙。百花长恨风吹落,唯有杨花独爱风。”柳花细小如絮,开时烂漫却不张扬。它密集地挂于枝叶间,就像往画上抹上了淡淡的鹅黄色。柳花不似那百花常恨被春风吹落,只默默地轻盈着身姿,随风在天地间形成雪蒙,让人们舒适地闻着清香,愉悦地欣赏它飞扬的舞姿,从而美滋地感受着春天的醉人气息。
当人们疲倦了尘世喧嚣,在那云空堆艳的晚霞里,常到那柳堤湖畔走一走,真是不错的选择。画样的柳树沿堤成排,绰约的湖光荡影成趣。近看若碧宛玉,状线形丝,远望如烟似黛,似那仙女的裙带,翩然地起舞在湖边。情人们偎依在柳阴下窃窃私语,使得散步的中老年们,都禁不住忆起曾经年轻时的甜蜜。忧郁人也被那缕缕垂丝,柔柔地随风荡开了心结,什么忧愁,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在怡然中。
柳于春天中复活,夏天中丰韵,直到秋风萧索,才慢慢地结束它一年的繁华周期。在这一年的周期内,它以美景献人间,更以柔性促情爱,还以风度教做人,并以多姿摇人生。它在披绿的时候给人以惬意享受,染霜的时候给人以回味反刍,时时点缀和诱导着人们的生活。
柳有情,人有意,柳情人意,长入诗画,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