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诚：重新“站起来”的摩罗 [复制链接]

　　沉寂多年之后，因《中国站起来》一书，摩罗重新回到了大众的视野——我注意到，和多年前他推出《耻辱者手记》不同，这本书带给他的不再是到处被传颂的荣耀，相反为数不少的读者对他提出了尖锐的批评——昔日“精神界战士谱系的自觉继承人”今日为何成了自信而高贵的民族主义捍卫者？一个曾经热爱摩罗的朋友甚至对摩罗今天的表现颇为诧异，认为“《耻辱者手记》里那个摩罗只为苍生说人话，如今这个摩罗只为君王唱赞歌。”面对不同的意见，以我有限的知识，老实说，我不能有力地辩驳朋友，只是说，时间流转，人也在不断地变化，而这种变化，当然带有其鲜明的新知识背景和新求索倾向，这和作家真善美的核心价值观并不相悖——是的，这就像当年我热爱写抒情诗而今天却时常为犀利的时评写作绞尽脑汁一样，而作者还是那个敏感、真诚、热爱真理，向往大社会和而不同的风景者。
　　曾经我也熟悉摩罗，他是一个不错的民间思想者，底层写作者，作为同乡，他自强不息的奋斗史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但自从他供职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文化研究所以来，我几乎得不到他的消息，媒体也鲜有他的报道，记得有一回，他对一个前去采访的记者说，这几年他深居简出，和媒体极少接触，就是和多年的朋友也很少往来——正是这些年，公众心中的摩罗形象正在悄悄地发生深刻的变化，重大的变化。2008年的冬天，我终于有一个机会和他面对面，但他不再爱谈文学，从中我感到摩罗彻底被一种更艰深的思想与文化征服——四五年来，他一反多年在精英文化后面亦步亦趋的姿态，甚至要否定自己多年前的代表作《巨人何以成为巨人》，而开始从人类学、西方殖民学、历史学、民族学等角度关注人，关注社会，关注民族与文化的脉络——关注他博客的人，一定注意到相当一段时间他的阅读量惊人，大量的读书笔记记录了他进入新思想领域的艰苦历程——新书《中国站起来》一书一定是这个过程的浓缩。
　　作为新经历和新思考的结晶，从书名看，《中国站起来》显然有跟风之嫌，自《中国不高兴》起始，带“中国”字头的图书甚嚣尘上，都希望借此畅销——我相信这个书名是作者妥协的结果，也没什么不对，在出版业完全市场化之后又创新乏力的情况下，这无疑是一个稳妥的办法——重要的问题在于图书的品质，是不是原创，是不是真诚，一个受欢迎的作家的功力完全体现在这里——有识见的读者，并不看重图书之外的浮华，谁推荐，谁在大声为他说话变得毫不重要，重要的是著书人是独立的人，有识见的人，有公民声音的人——在《中国站起来》里，我以为摩罗曾经的精神依然活着，其勇气和风采仍一如当年的《耻辱者手记》——我以为这个判断是重要的，甚至是惟一的。
　　《中国站起来》仍然是呐喊，仍然带着摩罗式的尖锐和体温：中国人一百年前的精神大崩溃是怎样发生的；中国人崇洋媚外何时休；怎样做一个高贵、自信、精神崛起的中国人；妖魔化中国人的是西方人，还是我们自己……面对这一连串绕不开也争论不休的根本性问题，摩罗给出的答案尽管只是一家之言，但他深刻的反思和发问洪钟大吕一般成就了一场独家精神的盛宴。他说“一百年来，五四启蒙运动的精神领袖们断尾求生，疯狂地批判中国传统文化和国民劣根性，选择‘全盘西化、崇洋迷外’的发展战略，导致中国人精神文化的大崩溃……”进而，他呼吁，“今天，中国人必须砸碎一切精神枷锁，挣脱西方人的精神奴役，在精神上站起来，强健脆弱的‘中国心’，复兴中国传统文化与精神，做高贵自信的大国民。”是的，在新书里，今天的摩罗不再只体恤底层人，只为一些活得卑微的个体说话，他的人文思想变得博大，思想有一种更开阔的“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境界——我认为，今天的摩罗不仅重新系统地反思了五四启蒙运动，而且会由此揭开他后半生继续从事新思想启蒙这一事业的决心——在“中国崛起”成为全球十年十大新闻被世界高度关注时，摩罗更清醒意识到自豪之余国人冷静的重要性，紧迫性——这是一项巨大而艰巨的工作，他一定还期望不断地看到后来者，只有更强大的力量融入合唱才能真正实现中国强大的梦想。
　　《中国站起来》是摩罗新写作的开始，我想，重拾往日的辉煌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现在他深居简出极少参加社会活动，工作之余，为新写作疯狂地阅读大量有关著作，偶尔作些田野调查——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没有调查就没有真相——当一度淡出大众视野的摩罗携着他的《中国站起来》重新归来，我相信他并没有欣喜，相反，他一定在为自己多年来的阅读、思考、调查、研究感到痛苦——痛苦缘于他深入骨髓的爱，对人生的爱，对民族的爱，对国家的爱——谢谢摩罗，他的努力和诚意再一次深深启蒙了作为七零后读者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