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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八,钩鸡鸭。每年的这一天,乡下的井台都挤满洗鸡鸭的人。 今天己是腊月二十七,家里鸡毛还没一根,是否该起床去市场卖个年鸡过年,我犹豫起来,年底鸡市很乱,H7N9病毒流行,本省都有多人感染。 在我的意识中,年夜饭没鸡,很不合传统。我是个很看重乡俗传承的人,平时可以马虎,过时过节必定要有个样子。 乡下过年,最大的一个主题就是吃年夜饭,特别是以前物质匮乏的年代,以家庭为单位的年夜饭是一年中最丰盛的一餐。能挤入年夜饭之列的菜,都是有寓意的。譬如饭桌上一定有代表年年有余的鱼,代表团团圆圆的汤圆或肉丸,再就是代表带来光明和吉祥如意的鸡。 我们这边过年作兴吃鸡,最好是腺鸡。腺鸡毛色斑斓喜庆好看,肉味也鲜美。 以前家里都养鸡,春上孵出的小鸡,到夏初就能分出公母,此时公鸡要经过阉割变成腺鸡,自然养到年底,若有个二、三斤重,就刚好过年吃。若自家不养鸡,也无亲友送,年底只有上市场买鸡过年。 我多年在县城蜗居混生活,早没养过鸡了,过年总是母亲送只鸡过来,碰上年景不好,母亲没养到鸡,只能买鸡过年。 前些年作兴吃油炸的烧鸡烤鸭,过时过节我家也跟风吃过。去年在微信里看了不良商家,用药品催肥菜鸡,从孵出小鸡开始,到上餐桌为止,只要一二个月的时间就速养而成。看后不寒而栗,人心太黑,这种滥用激素催大的鸡,吃了不得病才怪。从此我再也不吃不买烧鸡烤鸭。但年鸡还是要的,祖厅祭祖和年夜饭是不可缺鸡。 好在一到年关,街上卖鸡的特多,县城街心花园到老菜市场的人行道边上,全是卖腺鸡卖野免和猪肉的摊点。有的人或蹲或站,或喊或笑吆喝着。所卖的活鸡野兔和猪肉,有放地上卖的,有放凳上的,有也放摩拉车、三轮车的。街上人笑鸡叫,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年底卖鸡的多,买鸡的更多。凭我的经验,看得出街心花园周边卖的鸡,都是养鸡场里吃浓缩饲料长大的洋鸡。别看鸡外表毛色光艳好看,鸡脚干净,鳞纹清晰光滑,但味道远没乡下土鸡好吃,还得提防鸡打没打过激素。因此买鸡的都想买农家散养的腺鸡,价钱虽然贵些,但口感好,味道鲜美。乡下来的腺鸡,用黄花一炖,肉嫩汤浓味鲜。 去年没闹禽流感,我家过年鸡是市场买的。当时卖鸡的是一对老夫妻,和蔼风趣,很有意思。 要想买真正的土鸡,只能深入菜市场,靠自己火眼金睛,看准从乡下进城的菜农,从他们手里买。土鸡难辨,但菜农好辨,看卖鸡人的手就知道。乡下种田老农的手,见得多,青筋暴露,骨节突出,指甲厚钝纳垢。去年我买鸡,就是先从辨认是否是乡下人入手。 那天我走在中心幼儿园旁的小街上,正瞄来瞄去之际,突然眼前的交易吸引了我的眼球。 一位衣着整齐朴素的大姐从一个蛇皮袋里抓了几把干萝卜丝,放在杠杆手秤盘里。拎秤的是位裹头巾的老妇人,开口就笑,你真是个算盘手,说买两斤,当真两斤,一抓一个准。 准么得,秤杆那么溜,秤砣要砸脚啰。 哪里个话,也就是星里星外咯事,你再撮一两根就好。 那女人却从蛇皮袋狠抓一把萝卜丝放在秤盘里说,莫太奸哦,过年咯秤也要秤红些啊。 哇——呀,抓里咯多,我要折老本哦。老女人赶紧上前摁紧蛇皮袋口。 旁边一老头暴瞪双眼,用干瘦的手指点着女人,呜呜直叫。 老女人用右肘碰了一下老头的手臂说,算了算了,过年的生意,懒得紧说,让她红些吧。大妹子,过年后你要是再遇上我,还要来买我的菜噢。 女人连说好,递上钱便笑眯眯走了。 我站在一边,悠然地看着他们做完这笔生意,心想这两公婆还算实诚。一个慈眉善目,一个眼球暴突,两人很互补。 老俩口脚下的地上,堆满了小白菜、大蒜、香葱、芹菜、芋头、干萝卜丝等一大堆杂七杂八的蔬果。这种菜摊我太熟悉,前几年我娘也进城卖菜,面前也是这样摆着杂七杂八的蔬果。卖一次菜,恨不得将菜园所有的东西都挑到市面上来。她老人家总说,有货不愁贫,天下乾坤袋,到处有买卖。 男老倌脚下一个团竹篮里正好装着五只腺鸡。我便凑上前拎起竹篮,左瞅右看,口里便说,买鸡买鸡,多少钱一个? 多少钱一个,崽俚好大的口气,鸡要论斤买哦!男老倌嘟囔着。 我没搭理男老倌,拎起一只腺鸡,鸡脚鸡翅用稻草捆好。这是一只主色黑羽毛腺鸡,拎在手里很扎手,应该有三斤多。我一看这鸡的毛色和鸡脚,便深信这是农家散养的土鸡。 我从小生长在农村,家里养过鸡,也钩过鸡。钩鸡总是父亲主刀,我帮忙抓鸡脚,当时对家中土鸡的观察和记忆都很深。家里养的鸡,鸡脚很脏。因为乡下的鸡,白天在外面跑,晚上关在封闭的木舍,鸡屎也拉在舍里,一年难得清理一次。鸡只能是踩在或趴在屎上休息,造成鸡肚皮上的毛绒杂乱肮脏,鸡脚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很多鸡脚长有突起的赘生物。那些凸起的疙瘩附在鸡脚上,管你是黄脚鸡还是黑脚鸡,脚上的鳞纹根本看不清的。而养鸡场的鸡都很干净,脚上光滑无赘生物。 我抓起鸡脚,将鸡倒提起来。这鸡立到狂叫,翅膀有力地扑打起来,头拼命往上勾,不住尖叫。 听人说,土鸡怕人,倒提挣扎得厉害。而饲料养的鸡,较温和,不爱扑腾挣扎。 旁边的女老倌说,我养的鸡都好,放在湖洲河沿上养的,活蹦乱跳,肉好吃得很。我年年要卖七八只腺鸡,都是别人寻我买。这个鸡你买去,过年吃得亨时,运道好! 你老人家很会说话,照你的话转哈。我笑道问她鸡卖多少钱一斤? 二十八块一斤,分都不少! 鸡是好鸡,价钱也是好价钱!街心花园的鸡多还几次价,十六元一斤都能买得到。 我随口问一下,你的鸡是在哪个湖洲上放养? 男老倌说他是牛头嘴余家,鸡是放在西河,矶山脚下。 我说我也姓余,我是丛峦里。他说丛峦里和牛头嘴是一屋里。再一叙,他辈份“祖”字,我“昭”字,他得管我叫叔。他一咧缺牙的嘴说,刚才我叫你崽俚,叫糙了。 我一笑,莫在意。 秤好鸡,付完钱,我拎鸡就走。男老倌抓了一把大蒜塞到我手里说,叔佬,带把大蒜去,熬鸡更香。 呵呵,多谢可爱的老人家! 大清早,我正躺床上甜蜜地回忆,去年买鸡的温馨场面,外面小店的卷闸门被人拍响拉起。 我爬出被窝一看,我的天!俺姐夫一手拎一只鸡,一手拎条鱼进了门。 哈哈,有姐真好,姐夫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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