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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上乩(jī) 汉山是凶死的野鬼,死前没来得及跟家人说上一句话,家属自然有许多话要问。 出殡后的第一个晚上,村上擅长降乩的乩仙被请了来,给汉山上乩。一正一副,正的叫乩头,副的叫扶乩。围看降乩的村上人不少,平婶准备好一个上酒席菜用的托盘,托盘里铺满米,放置在桌子上。再是一个米筛,米筛的边圈上,结实地绑着一个拴头发的铜簪子。 天擦黑后,阳和宝山被派去汉山坟上取土。说是取了土,亡人就会跟过来。依附在乩头身上,由着众人发问,问什么乩头就会应答什么。 化纸焚香后,宝山对了新坟,虔诚地作了邀请。阳便在坟头上抓了把土,用汉山的旧衣包了,揣在怀里。按事先告知的一直往前走,不敢出声,不得回头。说是如果回头看了,或者惊扰了,汉山的魂魄就跟不过来。这么玄乎,弄得读了多年书,早皈依了科学的人民教师——阳心里头直发毛。走路明明是自已脚下发出的沙沙声,也误以为是大哥汉山跟着走来了的脚步声。 取来的土连衣服一起,放在汉山睡过的床上,用被子盖好。乩头便抓起竹筛的一端,另一端由扶乩托着。随着众人问话,筛子就晃动起来。乩头便自言自语说:“上乩了,汉山来了。”将筛子拉扯到桌上的托盆边,铜簪子不断地在铺的米上划痕。 “汉山,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铜簪儿在托盘的米上啄啄点点,圈圈画画,人们都认不得。乩头说是个“鞋”字。 人们一片惊呼,“好灵验呵,汉山自己也说是被鞋误了呢。” “汉山,你这么走了,最舍不下的是谁?平伯你点一下,平婶你点两下,香嫂你点三下,喜儿霞儿你点四下。” 哒哒哒,筛簪儿点了三下。 人们叹息,还是舍不得老婆。 “你还有几笔户上的账没收,有几笔,点几下。” 哒哒哒,哒哒哒…… “这么多笔呵,你可不能记错了,都是谁的呢?” 筛簪儿便在米上胡乱地画了起来。有人解释说,鬼写的是反字,只乩头认得。 扶乩圆道:“汉山惨死,人活良心树活根。做工给钱,天经地义。欠他钱的自然会还给他,要不然他汉山做鬼也不放过的。” “汉山喜欢藏私房钱,你给问问他还有没有钱放在哪儿了,”香儿说。 乩头被问,扯着筛簪儿,又在米上沙沙地走画。别人依然不认得,这回乩头认出个楼字。 “香儿,你快去楼上找找,汉山说把钱藏在楼上了。” 好一阵儿香儿回来,两手空空。手里捧着一堆旧书。 “楼上就一个木柜,汉山啥钱也没给我们母子三个留下,可叫我以后怎么活呵。翻来翻去,就找到这几本书,都是老传。死鬼平素就爱听老汪唱鼓书,看评书能到夜上十二点。现在人去了,留在这里我看着也碜得慌。等会送他回去就在他坟头烧了,让他带到阴间去看吧。” 据说鬼能断身后事。人们又问了霞儿喜儿能考上大学吗?平伯平婶最高寿年多少?汉山走了,香儿是留在凤起村招赘上门人,还是外嫁到别家去?……别的都回答得模凌两可,唯后一条汉山回答得很肯定:香儿必须留在凤起村,会有人上门来帮助撑灶头的。 零零星星问了一个多小时,杂七杂八,谁都可以提问。上得久了,扶乩便发话:“这里阳气太盛。阳间一小时,阴间是一天。汉山魂魄到这儿来,其实非常辛苦,跟我们凡人肩两百斤的担子一样累。大家挑紧要的问了就行,该送他回去了。” 送的仍是阳跟宝山。春山主动挤了过来,捧了那堆书。随手翻了翻,瞥见了那本《隋唐演义》。心说香儿只认得钱,不认得字。这里面写的纸条现在就只天知地知,我知汉山哥知道了。 就这么的,一途兄弟三人,深夜再去汉山坟堆走了一遭。春山直等着那些老书化成灰烬,心里默默念叼:大哥,你的钱被我挪用了,目前真是还不了。就算是先借用一下,你可要保佑我赚大钱,到时双倍地还给你儿女喜儿霞儿。 看上乩的人离去都议论纷纷。死者已去,撇下一双儿女和弱妻,怎么过活,心里都凄切不已。 后来对汉山的死又有了一些不同的版本:一种说法是,遭电而死的人都是生前做了缺德事。捕风捉影地说汉山做木匠时,在外县捡了一个跳水自杀人的包裹。有金有银的,现在被冤魂缠去了。至于金银哪去了,说是被汉山埋在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又有一说是老天要惩罚香儿。香儿心狠,没有伺候过男人的茶饭。汉山生前疼老婆,家里家外团团转,还要忍受着香儿喋喋不休的咒骂。现在撒手走了,是要叫香儿折福,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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