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次鬼使神差的旅行。
鬼使神差地买票,鬼使神差地上车,鬼使神差地下车,鬼使神差地寻找到荡然无存的L桥边。
早就听说新路通了以后,L桥就被炸掉了。
为什么?
L桥为共和国的诞生立下过汗马功劳。没有L桥,或许共和国的历史会是另一种写法,然而,它终究还是消失在共和国手中。
不去想它,毁掉它总是有毁掉的理由。况且,它在我的记忆中并没有值得纪念的理由,只不过是一个地理座标,仅仅。
离开L桥,不知是往东还是往西走?我的方向感一直很差,熟悉我的人嘲笑我路盲。
街道变了样子,但过去的老模样在我心中鲜活起来。
前面应该有家饭店,饭店的对面有家百货商场,当时颇具规模。我在这家商场买过一只咖啡色的发夹。我一直不喜欢暖色调,大概和我阴冷的心理有关。发夹想送给我的初恋情人,不,准确说是单相思的女人。遗憾的是一直没有送出去,最后从L桥上扔到了河里。有些人有些事总是擦肩而过。
街上的路人总是些陌生的面孔,梦想遇见一张熟悉的面容。但所谓梦想往往是对一种无法达到的愿望的期待。
再过去是家新华书店,店面不大。当年希望借助考试改变命运,在这里买过代数几何,不过最后还是送人了,換回几包劣质的烟。书店的对门是电影
院,在这里看过日本电影《望乡》,第一次接触“涉黄”的影片,心情激动得忐忑不安。电影院傍边有块很大的空地,经常在这里开庆祝会公审会。会后,白衣蓝裤的警察很凶地架着人犯拖到L桥下的沙滩上处决。潮水样的人群在后头涌着,像是要抢人血馒头。没有馒头,只有洁净柔软的沙滩和冷硬的尸首污浊的血。
再往前,已经记不清叫什么地方。记得清的是街两边是挨在一起的木质房子,很老很老。铺门是晚上要一块一块地上上去,早上要一块一块地缷下来的木板。猜想现在已经没有了。
这真是一次鬼使神差的旅行,就像梦游者深夜莫名其妙地转了一圈。回来,倒在床头接着沉睡,管他还有没有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