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竟然忘记了绅士的本分,既没有扶她起来,也没有道歉,只是呆呆地注视着她。她并没有责怪他,只是俏皮地一笑,把手伸向了他,他这才回过神来。
没有什么悬念,两个人很快陷入了热恋。热情的西班牙姑娘卡门,是本市佩顿大学的留学生,而史蒂夫供职的公司就位于佩顿大学的对面。当然,最美好的时光,还是那些在图书馆度过的下午。两个人都是骨灰级的书虫,阅读对他们而言是一种不可或缺的生活状态。他们并肩坐在桌旁,一人一本厚厚的大书。他一边看一边喝着茶,而她不时地摘抄着精彩的段落。
有一次,她看一本书看到流泪,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这样的字句——“如果有一天我们失散,你会怎么办?”然后把本子推给他。
他读后笑了,也提笔写下了一行字——“我会等着你,永远。”
十年前的她们
美好的时光总是显得特别短暂,一年时光匆匆逝去。这一天,一纸调令送到了他手里,他必须既日启程,前往德国开拓新的市场。他走了,一走就是整整一年。这一年里,她面临毕业,他面对新市场,两个人都忙得一塌糊涂,忙得忘记了互道早安与晚安,忘记了彼此的生日,直到忘记了平心静气。不记得他们从哪一刻开始争吵,又从哪一刻开始沉默。没有人说分手的话,年少气盛的他们都是那么骄傲。她开始尝试着忘记他,而他在醉酒后流着泪删掉了她的电话号码。
一别五年。五年里,他在德国,形单影只,不胜凄凉。
当初的负气分手,令他追悔莫及。五年里,他没有一刻忘记她。她清澈的眸子,她右靥浅浅的笑窝,在他的脑海中总是挥之不去;她的笑声,她的口头禅,时时萦绕在他的耳边……
这五年里,他升了职,换了车,身边佳丽如云。但是他心里原空缺没有人能填补。
1999年3月14日,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再也不能抑制内心狂涌的思念,因为这一天正是她的生日。他动手写了一封信给她,雪白的信笺上,只写了这样一行字:“希望你现在安好。我写这封信是想知道你是否结婚了,是否想念我。盼望你的回信,如果可以,请保持联系。”
十几天后,这封信辗转被寄到了卡门在西班牙的老家,然而,史蒂夫一直没有得到卡门的任何回音。
阅尽千帆,却默默等待。十年之后的2009年,地点巴黎。
她,依然未嫁。这些年来,她不是没有过动心的时刻,却总会在最后一秒转身。因为在她的内心深处,藏着一个人。是的,他的好,她又怎么会忘记:那般彬彬有礼,待她无微不至;那般从容淡定,让她觉得永远不会失去依靠。更重要的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他们都能彼此心领神会。
而此时的他,又在哪里呢?十年前那封情书,他得到回信了吗?
……
仍然是2009年,地点汉堡。
他每天要参加5个以上的会议,早9点在汉堡,中午1点在柏林,晚上22点在汉诺威:早9点拿铁,中午1点拿铁不加糖,晚上22点双份拿铁……这就是他的生活。他已经略微发福,少年时坚毅的眉目如今变得温和了许多,那原来温柔的目光,也变得更加柔和。而十年不变的,是他的住址和电话,也就是那封情书上,他所留下的联系方式。
他还在等待,明知道不可能,心底还是存着一丝的侥幸。信刚刚寄出的几个月,史蒂夫每天查看四次信箱,以至于渐渐患上了强迫症。一年之后,在一次次希望变成失望的打击中,他终于把查看信箱的频率改为一天一次。此后十年,风雨无阻。
十年里,他没有再寄出一封信给她,但是他厚厚的十本日记中,每一页都有她的名字,虽然明知她不会原谅他,明知她连信都没有回……
我们已经知道,那封信是遗失了,这个故事本应画上悲情的句号。但是,奇迹发生了。
2009年3月14日,她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母亲顺便提起,家里翻修壁炉,在壁炉与墙壁的夹缝间发现了一封未拆的信,收信人是她,寄信人是他,而时间,是十年前。她连夜赶到了家里,早已泛黄的信封,他的笔迹,熟悉而陌生的笔迹。信纸已经薄脆,拿出来就破成了好几片,她急切而笨拙地把它们拼好,不知不觉读出声来,当她读到落款日期——1999年3月14日时,突然掩面痛哭起来。
第二天,她回到了巴黎的公寓。那张碎裂的信纸早已被母亲细心地拼贴在一条柔软的丝巾上,握在手里有一种流动的质感,让她恍惚间感到似乎握着的就是往事本身。
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手机的拨号键上,而屏幕里早已输入了他的号码。
她一遍遍地输入他的号码,又一遍遍删除,泪流满面。
这封信来得太迟了。她思忖道,一切都太迟了。双手颤抖着,她打开了十几年前的一个破旧的笔记本,在那个被一遍遍抚摸过的已经模糊的页面上,滴落了十几年后的泪滴。他稳健的笔锋中带着不着痕迹的花体——“我会等着你,永远。”
腮边挂着泪滴,她斜倚在沙发上昏昏睡去。
一阵闹铃声传来,她顿时从梦境中惊醒,睁开眼睛一看,手中握着的不是圣诞礼物,而是自己的手机,那一行号码还停留在屏幕上。她怔了怔,仿佛在幻觉的驱使之下,用力按下拨出键。突然,她看到时间是早上六点一刻,想要挂断,但是电话已经被接起了:“你好,我是史蒂夫。”他的声音隔着电波,听上去还是那么熟悉,并没有睡眠被告打断的不悦。“……”她不知该说些什么。“……”那边也沉默了良久。突然,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他几乎在喊:“卡门?是你吗,卡门?”
“是我,史蒂夫,是的,我是卡门……”她泣不成声,突然又破涕为笑。两个都语无伦次,但是一个简单的状况明了了……他未娶,而她,还未嫁。
本来,他们约好第二天早上10点见面。但他已经无法再等待十几个小时,所以坐了一个加开的航班,不顾一切地来了。机场大厅。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瘦削的她像一条逆流溯源的鱼。他先看到了她,那一瞬间,时光仿佛倒流了16年。她一点儿也没变,还是那么美丽。他向她奔去,终于,她也看到他。四目相对时,突然两个人都呆在原地。四周的一切如河水般“哗哗”地流去,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对视了足足30秒,他用目光在询问,她也用目光在回答。两人之间的默契原来从未改变……
2009年7月17日,他们在当年的初恋之地普利茅斯举行了婚礼。参加婚礼的人比他们想象的多了好几倍,大家都希望能分享两人奇迹般的“好运气”。史蒂夫快乐得像要旋转起来,而一袭白纱的卡门惊艳无比。她面对记者的镜头,娓娓诉说道:“我终于嫁给了我一直深爱着的男人。就让我们的婚礼成为这段浪漫奇缘的顶点吧。”
十年后,他们甜蜜重聚。
上演着属于他们的爱情神话。
如果爱,请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