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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屋顶上的女人(作者  陈玉龙)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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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县城(都昌镇)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16-01-18
(小说)
                                   屋顶上的女人(又名《大雾》,原发《当代小说》2012年第8期
                                                                 陈玉龙
陈村的炊烟平淡得像村前池塘的水面,甚至了无痕迹,女人只能从心里感觉到家家户户那一缕缕炊烟从屋中钻出来,飘上天去。多年前的炊烟不是这样的,女人记得很清楚。浓浓的,黑黑的,透着一股热闹,还有那烟火味。女人是在这种烟火味中长大,直至嫁到陈村后,直至她从南方的某个城市回到家后,女人才突然发现陈村的炊烟竟然变得这么淡薄这么稀少,而且完全没有了人间烟火味。
雪芬,雪芬,你死哪儿去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屋底传来,女人并不答应,或许她早已习惯了这个声音。喊声还在继续,女人只好慢慢走下楼顶,来到那个传出声音的小房间。房间里的气味很难闻,烟味,尿臊,夹杂着某种说不清的混浊气味。床上躺着一个老人,准确地说是女人的公公。公公抬了抬手,说:扶我一下。女人问:你要起来?公公恼怒道:你想让尿憋死我呵,多嘴。女人还是要多嘴:床上的尿壶可以用,干嘛要下来屙?公公不看女人,一只手抓住女人的手臂,半个身子坐起来,身体一下子靠在女人身上。女人使劲扶着公公,一步一步地走向屋角落里的尿桶。公公屙尿的时候,女人几乎是把他的整个身子给抱住了,否则,公公会摔倒在地的。公公的腿脚着不了力,在一次上厕所时摔了一跤,至今还在疗养中。人老了,骨头脆弱,一直卧在床上。
憋了半天劲,公公还没屙出尿来,公公怪女人没扶好,骂道:你躲躲闪闪做什么,我是你公公,有什么难为情的,用劲把我扶正点。刚才女人一直是别过头的,可身子一用劲,头扭了过来,便把眼睛闭上了。渐渐地她听到尿桶中滴滴答答有了响声,断断续续有两三分钟才听见公公长长地吁了口气。公公慢腾腾地提起裤子,走向床边的时候,女人看到公公的手指紧掐住她的臂膀,女人竟没有感到痛,整个上半身都快麻木了。
走出小房间,女人开始做饭了。
女人的屋顶上飘起了浓浓的炊烟,因为女人是烧的柴草,不像陈村其他许多人家那样用电或者煤气。
陈村的夜晚过于沉寂,小房间里的公公这会儿烟抽得更加厉害,咳嗽声也不绝于耳,于沉寂中倒冒出一种难得的噪音来。女人在大房间里拿出手机拨出了远在千里之外丈夫的电话
这次回家来时,女人同丈夫大吵了一场。公公摔伤了,家里要人来照顾,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女人要丈夫来,丈夫要女人来,争来争去,丈夫占了上风。不过,他的理由充足,女人只好乖乖地回来。丈夫打工一天挣的钱是女人的两倍,家里房子还只刚建了一层,两个孩子一个上大学一个上高中,正是用钱的高峰期,女人能不屈从么?
公公的腿脚也不知哪一天能全好起来?女人常想着这样的问题,想得心烦,想得头痛,身在家里,心却在外面。
日子如流水般地过去,公公的腿伤没好多少,脾气越来越火暴,神情越来越古怪。
女人无所适从,只有屋顶才是个好去处。
女人的房子建在全村最高点上,虽建了一层,屋顶上的视野却比人家三层的楼房还要开阔。村里这些年建起了很多新楼房,而建房的钱几乎全是靠打工挣来的,女人非常明白这点,有时就显得焦急,心里恨不得公公早日好转,或者早日死去。公公活了七十多岁,似乎活够了本份,应该可以安安心心地走向另一个世界了。
女人的心够坏的吧?其实不然,这只是女人偶尔闪过的想法而已。对于一个年轻而健康的女人来说,这样一种生活确实是挺别扭的。女人尽量想把公公伏侍得好些,可反得到的是公公有意无意的刁难。比如现在天气还没变热,公公却一个劲儿要女人给他洗澡。女人躲到屋顶上去,那沙哑的声音却穿透墙壁而来,绝望而执着。公公原先身体是非常硬朗的,变差变坏是在婆婆去世之后,连脾性都改变了。后来公公相中了外村的一个老女人,女人和丈夫却是坚决地反对,最终以公公的失败而结束。公公一个人生活,自耕自种,赌气不要儿子一分钱。女人和丈夫也乐得轻松,拚命在外打工挣钱,把旧泥土屋扒倒,新建一栋楼房。虽目前只建了一层,在他们的规划中还是要建三层四层的。
同在屋檐下的尴尬那是避免不了的。女人现在有点儿后悔,当初就应该让公公娶了那个老女人,也好互相有个照应。外村那个老女人她是认识的,人是不错,听人说年轻时还与公公在一块儿演过戏,倒是蛮般配的。当初为阻止这段姻缘,女人和丈夫除了搬出了婆婆娘家的救兵外,还去老女人儿子那儿恐吓,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公公从此不再理他们,不再与他们说一句话,只有孙子孙女来了才性情大变,甚或与他们打闹,小孩子似的。女人遇到这种场合,便在心里骂一声疯子,对儿子儿女狠喝一声:还不快去做作业,没一点教养!公公在旁听得明白,鼻子哼一声,立马便可听到某些东西的尖锐的破碎声音。
屋顶不但开阔,还有微风吹拂过来,拂得女人心头痒痒,便想起丈夫那轻微的抚爱。女人很久没有真实地感受到这样的抚爱了,只有让微风在虚幻中沐浴全身,透至骨子里去。
穿透屋顶的沙哑声又响起来,女人不理,但听见下面不远处有人在喊着她的名字,提醒她屋里的公公在叫她,女人不得不答应着下面的人,不得不回到屋里。公公没有放弃要洗澡的念头,说身上快要烂了,得洗个热水澡,要不他过不了今朝。公公说这话时没有一点儿乞求女人的意思,脸上甚至带有一种罪恶的微笑。腿脚不能动弹,手便乱挥乱舞,嘴巴一张一合之下唾沫星子四溅开来。女人远远地离着,紧锁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老男人,一时不知所措。忽然,女人想起了什么,走出房外,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里面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我正忙着呢,在高架上,有么事?女人愣了一下神,说:没什么,你爹想洗个澡。那边似乎也愣了一会儿神:洗澡?女人嗯了一声:洗澡。那边的电话突然挂了,女人的心一悬,以为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正要打过去,电话倒打了进来:洗就洗吧,老人就跟小孩子似的,就依着他吧。我没空了,挂了。电话再次挂断,却没有再次打来。女人想拭着重拨那个号码,中途又放弃了。
女人烧好一锅热水,倒在小屋里的木盆中,又从纸箱中找出电取暖器来开着,当热气腾腾的雾气在房间飘荡的时候,女人已把公公脱得只留下一条短裤衩,抱起像虾子似的公公放入澡盆。公公却在挣扎,嘴里喊:不脱裤子怎么洗,快给我脱下来。女人不管公公的喊叫,一下子把他丢进热水中。公公在澡盆中还是把自己的裤衩给退了下来,公公满心欢喜地嘶叫着,然后闭着眼睛去感受女人温暖的手指而带来的快 *感。这个时候,女人只有用心去给公公搓背,大块大块的污垢像云朵一样在公公枯萎的皮肤上翻滚出来,女人的身上也随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公公快活地在澡盆中哼起歌来,还不时用手拍打着水花,溅在女人脸上,女人忍住没有做声,自己擦下来。搓前胸时女人是闭着眼的,女人探雷似的小心翼翼,生怕触到了禁区。澡盆中漂浮着一层油垢,女人把脏水搯起来,重新注入热水,女人做这事时很专心,一直工作了一个多小时,才给公公换上了干净衣裤。公公现在不喊叫了,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配合着女人,女人看到公公脸色红润,看她的目光不再是凶神恶煞一样。公公挥挥手,说:你去歇着吧,让我好好睡一觉。
女人没有歇着,女人没有闲去歇呢,公公换下来的脏衣就要把她折腾得够呛。
外面的日头正旺,下午呢,村口池塘的洗衣石上空无一人,女人可以放开身子去干了。如是早饭后,洗衣石上那是人挤人,有时还要排队,但这不妨碍陈村的女人们洗衣,她们就是要这样热闹的场合,东家长西家短地释放她们在家里无法排出的郁闷,留在家里的基本上都是中年以上的了,因此她们的话题与女人想要说的话相距甚远,每每话到嘴边,女人便打住了,只顾埋头洗着衣服。但你不想说话并不能就不说,她们总要找个话头来提出女人的话,比如女人公公的身体啦,外面丈夫寄没寄钱来啦,家里小孩学习情况啦等等必须回答的问题。有时,她们也开玩笑,问女人的公公爬没爬灰?一个屋子,一男一女,虽说是公媳,虽说年纪大了点,可也不是没有发生的可能呀。自古就有公媳通奸之传统,还有八十岁上生子之美谈,女人与公公之间也存在这种可能吧。大众之下说这样的话,那就是玩笑,如若个别人交头接耳,那就是事实了。
对于粗俗的玩笑,女人表面只是笑笑,其心里却不是滋味。这段时间,他们之间确实发生过一些尴尬事,女人没想到公公虽然腿脚受了伤,身体的某些方面却功能健全,有一次她给公公换衣时真的感到了公公的雄壮,她甚至感受到了那粗重的气息。当然,公公不是禽兽,女人也不是浪妇,意外不会发生,生活在尴尬中继续下去。有些事是可以给丈夫打电话,有些事却是不能讲给丈夫听的,女人的心时常在纠结中,直到一个男人出现。
一场职业病,让男人怀揣着工厂给的补偿费提前回家了。男人回来治病,他的老婆没有同来,离过年早着,老婆要在那边打工挣钱呢。男人刚来时是不住的咳嗽,大约在县城医院治了一个多月后,明显好多了,但医生说治根还要很长一个时期,先拿药回家养着吧。这种病,有时静养比治疗还有效果。
男人的屋就在女人隔壁,他们之间真的有故事发生吗?男人要养病,没有这种邪念,女人要照顾公公,没有这个精力。况且,邻里乡亲,一有风吹草动,也瞒不住周围上百双眼睛。不管怎样,男人和女人的故事算是静悄悄地开场了。
女人正经地与男人说话是在屋顶上。
那天的日头很亮,天气一天天地热起来了。女人正迎着微风看着下面两只公鸡打架,忽感左边的屋顶上一闪,回头便见男人也出现在他的屋顶上。男人的屋比女人的屋建得早些时候,楼面四周竟生起了好些青苔,他的屋也只有一层,显然是因为资金不够而停了工,而一停却有许多年。男人与女人一样,脸上出现了惊讶的表情。女人心里头很是不满,好像自己的隐私被别人窥视了。想是这么想,但女人回过神来后还是客气地问:好些了没有?女人问的是男人的病。男人赶紧作答:好些了,比来的时候好多了。男人有些手足无措,男人是第一次来屋顶,况且面对着另一屋顶上的女人,男人的脸色有些潮红,咳嗽声从胸腔跑出来。女人说:还是这么厉害,要赶紧治呢。男人咳了一阵停下来,说:在治呢,比来时真的好多了。男人还没平静下来,与女人谈论起他的病,很是愤懑的样子。女人想男人早些下去,可男人没有这种意思,女人只好自己下来,她不希望一个病男人出现在她的生活中,或者说自己这块小天地被别人给破坏。
回到屋中的女人心情很是压抑,尽管外面阳光灿烂,屋中的空气沉闷闷的,透不过气来。或许是天气转热的缘故,公公的腿脚似乎比先前要好点,他嚷嚷着要女人给他配一付拐杖,想自己下地走路。女人一直拖着没有给他办,并不是她故意这么做,她是怕一旦公公再次摔跤,那他这双腿就废了,那么她也不知在家要守到何年何月才能出去。她想再等等,等到他的腿脚真正好转,给他配一副拐杖也不迟。反正这么多天伏侍过来了,多忍耐些日子就会好起来。天气热起来带给女人最大的麻烦是隔不了几天就要给公公洗澡,只要三天不洗,公公那沙哑的嚎叫就会穿墙而入,像一把尖刀一样插入女人的身体。公公似乎在故意报复她,有时会把她弄得很难堪。女人有几次哭着给丈夫打电话,可丈夫听过她的述说后,竟然没有半点安慰,反而怪她不宽容。她知道丈夫在外面也不容易,干着繁重的体力活,没有精力去管家里的这些琐细事,可不管怎样,女人在委屈的时候得不到丈夫的安慰,那真的很伤她的心。
再次来到屋顶上时,是个大阴天,在这样的天气里,女人想男人应该不会出现在另一个屋顶上的。果然,对面的屋顶上除了有几只小麻雀在找寻着什么外,空空如也。女人放松身心,向远处眺望。村子前边,是田野,田野前边却是小山头,再往前,似乎还是连绵不绝的大山。女人惊奇地发现,村子几乎被大山所包围。其实呢,女人也知道,在这些大山中,还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村落,他们世世代代在这里劳作,甚或有的人从未走出过这大山之外,在大山包围的村子里终老一生。女人感慨万千,也就更思念起远在千里之外的丈夫和山外读书的儿女。读高中的女儿前些天回家来过一次,女儿长高了许多,瘦条儿似的站在女人跟前,比女人高出一头。女儿脸色有点苍白,吃饭时慢咽细嚼,好像吃的不是饭,而是药渣。女儿在家住了一晚,带来的书本作业却撂得有两尺高,忙乱到半夜才被女人拉进被窝。再过一年女儿就要高考了,女人知道女儿的负担重,就是喘着气也要把这道关卡给闯过去。闯过关卡后会怎样呢?想到正在读大学的儿子,女人不敢多想。
女人收回目光,却一下子发现旁边的屋顶上站着男人。男人向她打了声招呼,女人恼怒地白了男人一眼,转身就走。
别走,说说话儿吧。男人在后面喊道。女人本能地停下,回头见男人嘻皮笑脸地说:为什么一见我来了你就走,怕我吃了你不成?
女人道:怕你什么,我是在自家的屋顶,要来就来,要走就走,不关你的事。
男人正经下来,说:这些日子我真感到病情好了许多,又不能做什么事,闲得慌,想找人说说话,又没个合适的,我们说说话不可以吗?你怎么像防贼似的,我又不跳到你屋顶上去,怕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女人再要走就不合情理了。男人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况且又是个病人,两个孤单的男女站在各自的屋顶说说话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女人走回来,看了看男人,没有说话。男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今天把胡子刮了,显得有精神。平常他很少在家,与女人也没有单独说过什么话。男人找个话题,从女人的公公说起,问他的腿伤怎么样,说什么时候去他家看望一下。女人说不必了,公公脾气不好,说不定会轰他出来。说到公公的脾气,男人突然就笑了起来,说:我总听到他喊你给他洗澡,真的是你给他洗?女人的脸色不自然,点了点头。男人又说:怪不得村里的人说闲话呢,女人敏感地问道:什么闲话?男人连忙说:没什么,她们总喜欢乱嚼舌。不过,以后你公公要洗澡,你可以叫我过去帮忙呵。女人抬起头看着男人,男人的脸上没什么邪色,男人又说:别的事我可能帮不上,这事我真的可以帮你。女人感觉心中的一块石头咣当一声掉下地来,全身即刻轻松得要飘飞似的。她脸上不再绷得那么紧,开玩笑地说:我可没工资付给你,只能算是义务劳动。男人又笑了起来,一下子把两人的距离拉近了。
一男一女,站在各自的屋顶上,吐露着他们憋在心里许久的话语,他们不是情人,也不是陌生人,他们只是乡村中两个被命运偶然安排在一起的男人和女人,他们从陌生而熟悉的城市回到熟悉而陌生的村子,需要这样一种畅谈的机会。
以后的许多天,男人和女人经常站在各自的屋顶上说话。
再次给公公洗澡时,女人真的把男人喊了过去。公公见了男人,很是不友好,眼睛盯着男人心里发毛。在洗澡过程中,公公不厌其繁地询问着男人回来后的一切,公公的思维非常清晰,不漏过任何细节。男人被问得心烦,本没有什么念想,反倒被他问得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一样。结束的时候,公公要男人把手机给他,他要给儿子打电话,告诉儿子一些事情,而最重要的就是他对儿媳不忠的准确推理。男人吓了一跳,给女人招呼都没打,急忙跑了出来。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有时还真说不清楚的,如果老爷子一搅和,事情还真的会搞得一团糟。
女人事后知道这事,对公公有很大的看法,把公公数落了一顿。自公公腿伤以来,女人做任何事时都没有说过公公什么,总是默默忍受。女人当着公公的面给丈夫打了电话,告之请男人帮忙给公公洗澡的事情,没想丈夫的想法与公公不约而同,说女人不该请男人来帮忙,自己的事自己处理,苦点累点没有什么,都是短时间的事,叫女人要忍耐,七八十岁的老人了,在这世上是做客,日子可不多了。言下之意,一切都要顺着公公。
回到自己的屋中,女人的泪水便涌了出来。但不管怎样,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烦闷的时候,女人便到屋顶上透透气。
男人早等在那边,好像有什么话要对女人说。女人心里烦,不想和男人说什么话,她离得远远的,只看着远处的山峦。男人忍耐不住,对女人说:你公公有点不正常,精神有问题。女人却冷淡说:错了,他很正常,他是在报复我。男人平常很少在家,对女人家庭琐事,不很了解,所以对女人的话有点惊讶。女人不想对男人解释什么,男人也不好细问,只好说起了自己的病情,说自己昨天去县复查了,结果还可以,医生说安心静养些日子,可以做点轻活儿了。男人还说等过些日子,他可能还是要到外面去,在家里憋闷得慌,恐怕好人也可以憋出病来。男人这话说到女人心里去了,女人心里有种异样的激动,不觉地走近了男人一步。这时,公公穿透墙壁的声音在嘶叫:雪芬,雪芬,又死到哪儿去了?在和哪个男人说话?
男人和女人同时被这话吓了一跳,女人急忙跑下来,见公公竟然坐在楼梯的台阶上,锐利的目光刺向女人,使女人对眼前这个老男人感到非常陌生和害怕。女人扶起公公,公公的半个身子紧靠在女人身上,女人耳边忽然传来公公柔软的声音:告诉我,是不是想男人了?
这话从公公嘴里,而且是那样一种语音说出来,真把女人给吓懵了,也给激怒了,女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把公公抱起来,丢在床上,急速奔了出来。没有听到床上公公的喊叫,也没看到公公从床上爬下来追赶她,公公屋中一下子平静如水。半晌,才听到公公在屋里喊道:雪芬,过来给你说句话。女人不理,公公却并没有往日那样大喊大叫,却在执拗地喊着女人过去。女人站在公公的房门口,冷冷地说:什么话,说吧。公公说:你走进来,我不会吃了你。女人走进去一小步,见公公半躺在床头,眼睛却看着窗外说: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心里烦。换了我,也是这样的。在外面做得好好的,突然回家来伏侍我这个刁难你的老头子,心里感到委屈吧。有些事,是你们带头在先,你心里也明白,也就怪不得老头子我了。唉,过去的事就不说了,还是说说当下吧。
公公今天说话的语气不同,女人不由往里面走到了公公的床前。公公猛抬起头,看着女人说:你想走,就走吧。女人以为听错了,问:我走?公公点了点头,说:是的。女人说:我走哪儿去?你由哪个来照顾?
日子一天天暖和起来,我的腿脚也可以拄着拐杖下地了。我已想好了,只要有个人稍有点照应就行。金山是我的老庚,从小我们就在一起玩耍长大,他身板儿硬朗,你把我托付给他,他不会不答应的。不过,请人肯定要点费用,我身边也有一点,你回去以后给我寄些回来也就可以了。公公说出这样的话,女人反倒没了主意,不知说什么好。
公公说:你来家这么长时间了,你就不想他?回到你丈夫身边去吧,不要和隔壁那个男人来往了,否则日后你会后悔的。话只有说这么多了,自己想想去,想好了再告诉我。女人想要说什么,或许是想辩解自己和男人之间的关系吧,但公公挥挥手,躺下了,不再理她。
入夜,女人给丈夫打电话,传来的却是电脑小姐的声音,丈夫的手机关机了。来时他们约好,双方的手机晚上都不能关机,以便随时可以说话,即使充电,也不能关机。隔了十分钟,女人再打,还是关机。女人心里涌出不祥的感觉,难道丈夫出了什么事?她立即给丈夫在一起做事的小胖打电话,通了,但小胖告诉他,女人的丈夫吃晚饭的时候还在一起,可能是上街了吧。女人的心似乎可以放松下来,可只一会儿,又紧张了,丈夫会不会……半个小时后,丈夫的手机终于打通了,女人问丈夫刚才做什么去了,丈夫被女人这么一问,哼哧了一会儿才说自己上街买东西去了。女人问买了什么跟什么人同去的,丈夫说跟小胖同去的,买了双袜子回来。女人冷笑一声,说:别撒谎了,你还没回去吧,我刚给小胖通了电话了。丈夫惊讶一声,发怒道:你乱说什么,老子不跟你说了。电话挂了。
女人心里发冷,她立即从手机上找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很快,里面一个女人喊道:芬姐,你在乡下还好吧。女人听到这样的问候,倏地轻声哭了起来。电话里的女人大声问道:芬姐,发生了什么事,快快告诉我。女人哭了一会儿才把刚才发生的事和自己猜测的意思讲了出来。电话里的女人沉默了会儿,才说:芬姐,你到底是要我说真话还是假话?女人大声喊道:你这是废话,还要问吗?电话里的女人说:芬姐,你也不要计较太多,其实,很多女人不在身边的男人都有这种情况,当初,我在家里时自己的男人在打工的城市里也出现了这种事,后来经别人劝告也就想开了。想想也是,女人长期不在男人身边,男人也要发泄也要解决问题,要不会对身体有影响……
女人打断里面的话,问道: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你到底发没发现他有没有情况?走的时候你可是向我保证了的,你我姐妹一场,总不会把这话给忘记了吧。
电话里面的人在沉默,而后说:芬姐,你不要逼问我了,有些事还是不要说明白才好,最要紧的就是快点回到丈夫身边来,这样才安全
女人说了句:我明白了。而后挂了电话。
那天晚上女人哭了许久,也想了很多事情。
第二天一早,女人先来到公公房里,公公早醒着,一见女人,便问女人的眼睛怎么肿了。女人笑笑说:里面掉了灰尘,揉的。公公警觉地想仔细看,女人转身走了。她到厨房下给公公做好了早饭,并伏侍给公公吃下,而后,身子轻飘飘地上了屋顶。
今天是个大雾天,小村四周被雾气笼罩着,给人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这样一种天气非常适合女人的心情,雾气越来越重,女人置身于此,神情恍惚,想道,难道自己已经进入了虚幻莫测的天国?
雾气散尽时,男人在屋顶发现了女人,男人喊她,女人不回应。男人发现女人的神情异常,她正在一步步地走向屋顶的边缘,男人暗叫不好,飞快的奔下楼去。
刚到女人屋前,男人只觉脑门前一闪,男人双手张开一托,女人重重地摔在他怀里。两人半天没有爬起来。
女人摔晕了,而男人的手臂疼痛得厉害,怕是骨折了。
女人的公公不知什么时候拄着一根棍子靠在屋门旁,看着面前的男女,双手向前抓着什么,而后被摔倒在地。
女人睁开眼时,看到村子里的人越聚越多,飞过来的唾液也越来越多,渐渐把她和男人都湮没了。
(作者简介:陈玉龙,现供职于多宝乡。 已在《青年文学》《雨花》《青春》《天津文学》《广西文学》《北方文学》《清明》《安徽文学》《山东文学》《芒种》《鸭绿江》《西湖》《青年作家》《飞天》《厦门文学》《佛山文艺》《青海湖》《滇池》《四川文学》等全国各地及海外报刊发表中短篇小说180余万字,作品多次获奖和被国内外报刊转载,作品《八月的阳光》入选新加坡2005年《中学华文课本》,选入几百家语文试卷。系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第二届江西省滕王阁文学院特聘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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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16-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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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地板  发表于: 2016-01-20
慢慢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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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地下室  发表于: 2016-01-20
一直在关注着玉龙学长,也一直期待能读学长的习作,今天终于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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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16-01-20
不愧是大师,拜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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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16-01-22

  不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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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16-01-22
好看,还没写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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