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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夜鸣郎7 烟管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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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管


在背口山上看见了日本佬,花苟和二喜去打梆告诉村里人。三瘌痢拿了斧头弯刀往屋里赶,他不放心火凤,担心火凤再吃日本佬的亏。冬祥则是急着要把情况告诉鹤爷,空着手一口气跑回了家。


鹤爷和往日一样,坐在自家堂庼的摇椅上,端着水烟管有一口没一口吃烟。冬祥人还未进门,在门外就喘着气告诉鹤爷说日本佬来了。鹤爷听了说,还不赶快带春花躲到楼上去。冬祥的老婆春花在堂庼绩蔴,一听说日本佬来了,就丢了手里的东西想往房里走,但满身却是弹琵琶样的颤个不停,一双脚就像是生了根似的怎么都提不起来。冬祥走过去拉春花上楼,春花走不动,被冬祥一拉人就往前倒,冬祥赶快用手扶住了。鹤爷厉声吼冬祥说,怎么这样没有用,慌慌张张能做得么事成。冬祥就一把抱起春花进了房门上了楼。


鹤爷站起来走了几步,把手里的水烟管搁到香案上,对着灶屋方向叫儿媳妇木女带着曾孙子大头也躲到楼上去。这时,花苟和二喜敲的梆声响了起来,村里也就乱了起来,木女颠着小脚从灶屋里走到堂庼。鹤爷一眼没见曾孙子大头,急着问木女。木女说吃过粥后大头就出门和一伙崽俚戏去了。鹤爷脱口就骂木女是没用的东西,说你怎么是个死人哩,连个孙子都看不住,你这个嬷嬷是怎么做的。


鹤爷真的急了。鹤爷一世就生了一个儿子金龙,金龙快五十的人也就生了个冬祥,冬祥拜堂七八年,就得一个大头,鹤爷把大头是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日本佬来了,大头不见了,这还得了,鹤爷吼了起来,问金龙死到哪里去了。其实鹤爷本来是晓得金龙去了坂里做事,这一刻人都气糊涂了。没喊到儿子鹤爷又对着楼上喊冬祥快去寻人。


平常的日子里冬祥夫妻用不着管儿子的事,所以刚才进了门就只顾自己躲,听说儿子不在屋里,春花的脚不颤心颤了,跟着冬祥从楼梯上滑了下来,一家人大呼小唤出门去寻人。


大头正和屋场上的崽俚一块戏耍,听到梆声崽俚们就各往各家里跑,大头跑到自家门口正遇上冬祥和春花,春花一把就抱起了大头。


在门口坂上做事的金龙随后也进了屋。


冬祥和春花仍被鹤爷赶到楼上,金龙抱着大头也要上楼,却被鹤爷叫住了。鹤爷叫金龙带着大头和村里人一块远远地躲到东边山上的黄荆涧里,还说山上有豺狼虎豹,叮嘱金龙看好了大头。金龙说他会眼睛不离开大头。鹤爷说是大头不能离开手,就是屙场尿你也给我把大头牵在手里。金龙便抱着大头走了,剩下木女在堂庼不知该往哪里去。鹤爷瞪了木女一眼说,怎么还呆着做死相,到山上去你走得动吗?还不赶快躲到楼上去。看着木女动了身,鹤爷又补上一句,让木女不要跟冬祥一块躲在暗仓里。


木女上了楼,屋里静了下来,外面还是闹哄哄的。


鹤爷一个人在屋里转了两转,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不踏实。是对儿孙们的安排不妥当么?鹤爷心里把事情再想一遍,肯定了自己的安排是正确的。是自己怕日本佬么?鹤爷都笑起自己来了,怎么可能呢,这么些年在文桥埠他鹤爷怕过什么人。是怕死?也不是,鹤爷他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倌,多活一天都是阎王老子赏的。想到对儿孙的安排鹤爷这时都佩服起自己来,事情来时他不过是随口一说,却安排得这样合理。孙子和曾孙子做两处藏着,全家都出事的可能性就小多了;曾孙子大头是个崽俚,好动,藏在屋里容易出事,就安排藏到涧里去了。


鹤爷坐回摇椅上,习惯地把水烟管往嘴里送,突然发现手里是空的。鹤爷转过头去看一眼搁在香案上的水烟管,鹤爷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心里空荡荡的,因为日本佬要来文桥埠了,出了这么大一件事,竟然没有人来寻他鹤爷,文桥埠人把他鹤爷忘了。


在文桥埠做大老倌这么些年,无论屋场上出什么大点的事,都会有人往他鹤爷屋里跑,问鹤爷文桥埠现在该怎么办。日本佬到了九江到了景德镇,村里有人从那些地方回来了就立马告诉鹤爷,在门口坂上日本佬欺负了火凤,杏莲被日本佬赶得跳进了塘,都有人来他鹤爷屋里说话,就连圆圆到三瘌痢屋里闹,明秋都来寻他鹤爷说好话。事情越大,来他鹤爷屋里的人就越多。鹤爷他就不怕事大,不怕人多,不怕事麻烦,不怕事情急。事情越大他的安排就越适当,人越多他就越显得镇定,事越麻烦他的能力就发挥得越充分,事情越急他心里的主张就来得越快。鹤爷很清楚,在这么个大屋场做大老倌要的就是要立威,有时候,他实在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时,就说先等等再看,或者装模作样说两句模棱两可的话。立了威,别人就不敢多问,只会猜测着去做事。那时,事情做好了是他鹤爷的功劳,做坏了就是别人的过失。当然,鹤爷他之所以能在文桥埠立威靠的也不光是人多势众,鹤爷他确实有些本事,一件难事到别人解决不了的时候,总是他鹤爷想办法做圆场。


日本佬就要来文桥埠了,竟然没有人来寻他鹤爷拿主意,甚至于没有一个人来对他说一声,使他鹤爷的能力就只能用在自己一家人的安排上。鹤爷想,如果不是他把冬祥也安排去了背口山上,这一回他听到打梆是不是还要到巷口里去问别人是怎么回事。


“哼,九斤,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大咯本事。”鹤爷心里说。


外面的大巷里还是闹哄哄的,鹤爷晓得日本佬还没进村。自己一家人都安排好了,鹤爷心里踏实了。鹤爷再用眼睛把屋里检视一遍,见到春花没来得及收捡的绩蔴篮,打算动身收拾一下,但没等鹤爷动手他马上就改了主意。


“冬祥啊,你下来一下。”鹤爷在摇椅上坐好了,对楼上喊了一声。


冬祥很快下了楼,从房门里走了出来。


鹤爷交待说:“把绩蔴篮端到楼上去,让春花在楼上绩蔴。躲着的时长了时间难熬,手里做点事过得就快。你在楼上耳朵放精灵些,听着屋里没有人来时就让春花绩绩蔴,有人来了就动都莫动。”


“嗯。”冬祥端着绩蔴篮就往房里去。


“等等。”


冬祥站住了。


“在背口山上时你们看到日本佬到了哪里?”鹤爷突然想起,如果日本佬已经到了文桥埠的背口坂上,冬祥他们就来不及回村报信,而如果说还在西边的路上,那又凭什么晓得日本佬是到文桥埠而不是到武家舍里袁家嘴周家圈或者别的什么屋场呢。


冬祥说:“我们见到时,日本佬到了曹家岭路上。”


鹤爷问:“日本佬到了曹家岭路上你们就下山来了?”


“嗯?”冬祥有些意外爷爷的问话,心里说难道自己不应该下山报信么?


鹤爷再问:“是谁要打梆?”


四个人第一次到背口山上哨日本佬,日本佬就来了,具体的谁该做什么根本就没有分工,冬祥当时就想把事情说给爷爷听,好让爷爷拿主意,所以就没有管打梆的事,现在看爷爷的神态,好像是不应该打梆似的。冬祥想了想说:“打梆的事是二喜特别有劲,日本佬也是二喜最先看到的,一看到日本佬二喜就和花苟下山打梆。”


“真是乱弹琴,二喜没拜堂还是个崽俚,你们三个也……”鹤爷很是一付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这时,冬祥也想到了日本佬不一定来文桥埠:“爷爷,你是说日本佬不会来,我们不要躲?”


这时外面巷里响起了九斤催人的叫喊声。


鹤爷心里很快地转了几转后说:“谁说日本佬不会来文桥埠,去,楼上躲藏好了,叫你娘帮你们把暗仓的门关好了,没听到我叫就不要下楼来。”鹤爷心里是认为日本佬来文桥埠的可能性很小,冬祥他们根本用不着躲藏,但所有的文桥埠人都躲了,万一日本佬真的来了,而且冬祥或者春花出了什么不好的事,那时就是悔断肠都没有用,还会让文桥埠的寡嘴们撰话说。


冬祥端着绩蔴篮上楼去了,屋里再一次静下来。渐渐地,外面大巷里也听不到人们说话走路的动静了。


无论是大白天还是晚上,鹤爷在摇椅上坐着的时候,手里总少不了一样东西,那就是他心爱的水烟管。鹤爷从摇椅上起身想去把水烟管拿来,才动了一下念头,鹤爷就发现自己有一个重大的失误——没有把水烟管放好。如果日本佬看见了水烟管,把水烟管拿走了,那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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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爷的水烟管对于文桥埠之外的人来说不过是一块有些值钱的银子,但对于所有的文桥埠人,特别是对于鹤爷来说,这水烟管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这把水烟管是文桥埠的老祖宗,也就是那个曾当过大官,受到过皇帝嘉封,给文桥埠人带来荣耀和财富,最后被日本佬杀死了的老祖宗留下来的。老祖宗给文桥埠人留下了许多东西。钱财是见多分少,到现在文桥埠没有一个财主;不好分的一些礼器和摆设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文桥埠人轮流保管着,那些东西在平常的日子里都被文桥埠人藏在楼上的某个角落,几百年过去了,也还留下那么十几二十件东西;老祖宗留下作纪念的日常用器是一件一件坏掉了,到现在就只有这一把水烟管。不仅如此,这把水烟管还寄托了老祖宗的临终遗言。家谱上有记载,当时,老祖宗带的兵本来已经是打了胜仗的,把日本佬杀退了,却突然间日本佬又从四处冒了出来。因为老祖宗的部下贪功去赶杀日本佬,不听命令分散了兵力,而日本佬只是打了小败仗装做吃了大亏,其目的就在老祖宗身上。老祖宗是当时的搞倭名将,日本佬恨老祖宗,想方设法要杀了老祖宗,这一下就找着机会了,老祖宗寡不敌众,等老祖宗的部下得到消息赶回来时,老祖宗都快死了。老祖宗的不听话的部下中有他的兄弟和他的儿子。老祖宗临终遗言,在他后世的所有子孙中,不管什么时候都要齐心协力。并拿起手边的水烟管给了他的儿子,说这把水烟管就是见证,如有不听话的做起事来不齐心协力的就不是他的子孙。几百年来,这把水烟管一直掌握在文桥埠的每一辈大老倌手里,现在,这把水烟管已经是一种象征,一种在文桥埠拥有权力的象征。鹤爷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日本佬把水烟管拿走了。


把水烟管藏起来是毫无疑义的,但怎么藏还真费了鹤爷的一番心思。鹤爷不可能把老祖宗留下的象征着权力的水烟管藏进某个阴暗的角落,也不能藏在看起来很隐蔽却最能惹贼眼的地方,最后,鹤爷干脆就不藏了,只把本来搁在他父母遗像边的水烟管放到了遗像的后面。遗像是画在瓷板上的,瓷板又镶上了木边架子,把水烟管遮住了。鹤爷想,在眼皮底下又见不到的地方通常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不是特意的去寻,谁能想到香案上放着那么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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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巷里先是大呼小叫的闹,然后脚步声渐渐的稀了,那是迟得到消息的人急匆匆的赶路,一家一家响起了关大门的声音之后,就完全静了下来。


藏好了水烟管,鹤爷回身将大门闩紧了,门后边再加上防土匪用的大撑。尽管鹤爷心里认为日本佬几乎是不可能来文桥埠的,但他还是当作日本佬一定会来做好了准备。鹤爷是讲实在的人,他不可能拿自己或者家里人的哪怕是一点点的危险作赌注,来赌自己的先知先觉赌自己的聪明潇洒赌别人的愚蠢,而且,就是鹤爷得到了消息知道日本佬一定不会来,他也会让儿孙们和所有的文桥埠人一样躲起来。人常说“有样跟样”,跟着大家的样,吃的亏就不会多。


一切都准备好了,鹤爷就放心地躺到摇椅上等时间。


鹤爷先是想等来日本佬没来文桥埠的消息,如果日本佬没来文桥埠而是去了别的屋场,文桥埠人就不再躲了。那时,文桥埠的男人女人们先是怪九斤,女人们怪九斤吓得她们一整天魂都不在身上。男人们则怪九斤白白耽搁了他们一整天的工夫。然后鹤爷屋里就会聚起一屋的人来说九斤的坏话怪话,说九斤乱报警,说九斤是没事找事,说九斤这是故意的想出风头,说再这样由着九斤弄下去文桥埠人就没有好日子过,说文桥埠的事再也不用九斤来管了。到那时九斤无论做什么样的辩白都是无力的,文桥埠的男人们一定会让九斤勒实喝上一壶。


让鹤爷很遗憾的是他等来的不是文桥埠人闹哄哄的回来并发出对九斤的怨言,而是日本佬在大巷时凶三恶四拍门打板的声音。


日本佬来了,而且不是穿村而过,鹤爷就盼日本佬快些离开。日本佬在文桥埠呆的时间越少,文桥埠人吃的亏就越小,时间一长就不知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来。而且,日本佬在文桥埠呆的时间越少,九斤的功劳就越小,鹤爷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文桥埠人回来后都说“这一次全亏了九斤”。想到九斤,鹤爷忽然有了疑问,九斤头一天说派人哨日本佬,第二天日本佬就来了,日本佬明明还在几里路外的曹家岭上,九斤就硬要又是打梆又是叫喊着催人躲起来,好像是晓得日本佬一定会来一样。是九斤有了神机妙算晓得日本佬一定要来文桥埠吗?九斤肯定没有那样的本事。难道说这是九斤和日本佬约好的?这都是九斤和日本佬共同做给文桥埠人看的?鹤爷想想都不愿相信,就凭他九斤能想出这样的计谋,就凭他九斤也能在日本佬面前说话算话?要真是那样,往常自己真是被麻雀啄瞎了眼,小看了他九斤。想到这里,鹤爷就更希望日本佬快些离开,日本佬走了之后,鹤爷就会叫冬祥把九斤叫来问话,鹤爷相信,九斤心里真要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无论怎么想隐瞒也不能再骗过鹤爷他这双阅人无数的眼睛。


从大巷里开始静下来,到九斤领着日本佬走进家门的这一个多时辰里,鹤爷从来都没有觉得时间会过得如此之慢,让他如此难于等待。鹤爷时不时的看一眼照在板壁上的日头,在两次看日头之间鹤爷心里想了许多事,觉得是过了许久才又看一次的,但那日头照在板壁上的位置就好像是纹丝未动,让鹤爷觉得这时间仿佛是停下来了似的。


鹤爷不想自己急躁,要寻些事来打发时间,便打量起自己的屋来。


屋是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老屋。大门紧闭着,少了从大门照进的光线衬托,高高的屋顶上天井里照进的太阳光就显得特别孤单,围着这片太阳光的是年代久远的、陈旧的、落满尘土的暗黑色的木头,让宽不过一尺的太阳光仿佛掉进了一个黑色的深渊;牵扯在木头上丝丝缕缕的沾满陈年扬尘的蛛网更增添了这黑色的深邃。无数微小的尘埃在孤独的太阳光里飘忽变幻,屋里静谧得能听出尘埃碰撞发出的声响,鹤爷觉得整个世界就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存在。平日里鹤爷的大多数时间都像今天这么坐着,屋里的每一寸地方他都熟悉,但鹤爷今天却只感觉出一种陌生,就好像是在梦里到了一个很久以前他曾去过的地方,周围的一切是熟悉又陌生,陌生而又似曾相识。


鹤爷心里不清楚,这都是那把水烟管给闹的。


在文桥埠做大老倌这么些年,鹤爷曾经历过许许多多的大事小事,也就曾有过许多次长长短短的等待。那些时候,一把水烟管握在手里,有一口没一口吃着烟,他鹤爷能不急不躁地从早等到晚从暮守到晨,而现在,每一次提示他去看照在板壁上日头的就是一双手,手一动,就觉出手里没有水烟管,眼睛也就焦躁地看到板壁上去了。


水烟管不就在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香案上么?鹤爷心动了一下,但他没有让自己去拿,做了决定的事,鹤爷不想轻易地改变。


鹤爷想,或许是自己的烟瘾犯了,天天端着水烟管,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就是人嘴对着烟管嘴,还能没有烟瘾?只不过从没有机会让这个瘾犯上来。要过烟瘾当然是很容易的事,去寻根竹烟管来就行。


鹤爷从摇椅上起了身,走到香案边,侧着头看了一眼眼瓷像后的水烟管,还有些不放心,把瓷相再往后移了移,再把瓷相边的帽筒往里靠了靠。如果不是特意地寻找,从外面是看不到水烟管的。鹤爷这才从香案下的空格里找出了冬祥偶尔吃两火烟用的竹烟管。


文桥埠的男人们大都爱吸两口烟,因而都需要一根烟管,约定俗成没有一根烟管的男人就不算个男人。但除了鹤爷用水烟管之外,文桥埠的男人们都用竹烟管。水烟管贵,文桥埠人穷,置不起不说,就是用起来水烟管也不如竹烟管方便。竹烟管收起来看裤腰带上一插,走到那就带到那,要用的时候抽出来就是。拥有一根好的竹烟管对文桥埠男人来说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文桥埠周围的山上有水竹、吉竹、金竹、毛竹等各种各样的竹子,男人们见到好看的适宜做烟管的竹子挖起来带回家,用刀用火修整好,先试用一阵,如果自己满意且通过男人们的共同鉴赏之后,烟管的主人就会在铜匠来到村里时花些钱请铜匠包装一下。


鹤爷取了冬祥的竹烟管坐回摇椅,急急的吸了几火烟,却还是心里静不下来,总觉得用这根竹烟管吃烟的味不正。别人都说“头道烟管二道茶”,烟管第一个用就会味道清爽,鹤爷却没有这种感觉,或者说鹤爷不喜欢这种味道。有讲究的人用水烟管每天清早要洗烟管换干净烟水,鹤爷别的事也讲究,对烟管就不喜欢那样,既不喜欢洗烟管也不喜欢换烟水,是长年累月的不洗不换,仅仅在烟管用久了水用干了就加一点。鹤爷的烟管别人用起来有一点臭臭的味道,鹤爷就喜欢那种味道。文桥埠有人手上脚上生了疔疮要用烟管里的烟屎搽,寻鹤爷讨烟屎总不会打塌皮,鹤爷用一根小竹棍往烟管里一捅就能捅出一大坨黑黑的烟屎,有时,文桥埠连着几个人生疔疮寻鹤爷讨烟屎,烟管里没有烟屎讨些烟水去也一样管用。


鹤爷捏着竹烟管,又看了一眼爬下板壁开始照到地上的日头。


用竹烟管再接了几火,鹤爷不想再吃,便熄了纸煤。可又实在是找不出更好的事来打发时间,于是看起冬祥的烟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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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祥的竹烟管还只是根胚子,鹤爷看得出来,这根烟管胚子真的不错,虽说文桥埠山上的竹子很多,但男人们不可能丢下田地里的工夫满山寻竹子做烟管,只能是在山上做事时留意着,所以,要找一根像鹤爷手里这样的好胚子还真不容易。鹤爷以前没仔细看冬祥的这根烟管,这回觉得这烟管真是一杆可遇而不求的好胚子。烟管头饱饱满满,歪歪的向一边突着,很自然长成一个烟管头的形象,不要太多的修饰就很好看,整根烟管的竹节也长得好,从蔸到嘴先是密密的一圈一圈,然后悄悄的伸长了,特别是竹节凸起来的和凹下的的地方都很夸张,竹子肉很厚实,不容易裂开,拿在手里份量也足。鹤爷想,下一回铜匠来了,他应该替冬祥把烟管拿去包了,冬祥现在也应该有一根像样的烟管。


再看了一眼地上的日头,鹤爷又看起手上的竹烟管来。冬祥就用这根竹烟管么?自己的水烟管将来能不能交到冬祥手里?水烟管……水烟管……鹤爷的心又空荡荡的。


在屋里焦躁地转了两圈,鹤爷还是忍不住从香案上拿来水烟管。坐回摇椅上,端着水烟管,美滋滋的一口一口吃着烟,手上是那种沉沉的凉丝丝的感觉,耳中是水烟管里细细的咕嘟咕嘟声,鼻孔里是那种陈久的烟渍发出的辛辣味,鹤爷的心平静了。


等鹤爷回过神来,再一次看着地上的日头时,日头已完全从西边的板壁上掉下来,走过居中的天井石,悄悄爬上东边的板壁了。


过午了。鹤爷心里一惊,赶紧把水烟管放回到香案上藏好了。


大巷里又响起拍门打板的声音,该是日本佬过来了。鹤爷爬到楼上,从楼上的小窗口里见到九斤毛苟还有扁嘴同一伙日本佬在踢门,鹤爷对冬祥他们再叮嘱了一句,然后下了楼。见到了九斤,见到有文桥埠人鹤爷的胆就壮了起来,他不愿意让九斤跑过来踢他家的门,他不想赏给九斤这种特殊的荣誉,鹤爷搬开大门后的大撑,再把大门也打开了,然后躺上摇椅,等着九斤和日本佬的到来,心里到底有些怕日本佬,鹤爷侧身倦缩着睡在摇椅上,做出一副有病且病很重的样子,平常的日子鹤爷都是仰卧在摇椅上的。


走进鹤爷家门时日本佬感觉有些特别,进文桥埠这么久,日本佬还是第一次走进开着的大门,并且屋里还有个活人。他们先是警觉地站在门口让九斤毛苟和扁嘴先进屋。九斤走过去轻声地叫了几声鹤爷,鹤爷装做没听见,日本佬走过去一把拉起鹤爷,鹤爷做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站着。九斤想拦着日本佬,而又实在是不敢,见鹤爷的样子,九斤灵机一动告诉日本佬说鹤爷是个病人。日本佬寻鹤爷要花姑娘,九斤应着说没有,日本佬看着九斤,九斤便不再说话。日本佬指指房门,九斤走过去打开了,房里黑黝黝的看不清里面,日本佬走过去,挺着刺刀突然就向板壁上刺过去。房里没有人,日本佬自然就闹不出动静。一个日本佬走到香案边看着鹤爷父母的瓷像,鹤爷不应该把瓷像的木架做得太精致了,日本佬拿过瓷像在手里看,就看到了藏在瓷像后面的银水烟管,日本佬丢了瓷像,把水烟管抓在手里。


鹤爷看到了,九斤毛苟扁嘴都看到了。鹤爷一见水烟管就要没了,脚一软人就瘫到了地上,九斤晓得水烟管是要紧东西,丢了水烟管不光是鹤爷说不过去,九斤自己也有话让别人说,也就来不及在心里责怪鹤爷这么要紧的东西怎么也不好生收起来。急走两步就对日本佬说:“太君,这个不要,这个不好。”


“嗯?”日本佬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九斤。


九斤指指水烟管,又指指瓷像,对日本佬说:“太君,这个,这个,死人,死人用的东西。”


九斤的本意是想说那水烟管是死人用的,是假的,不吉祥的东西,却没想到日本佬听成了那是死去的人曾用过的东西,也就是说那是古董,是宝贝。


“死人的?”日本佬问。


“死人的。”九斤肯定地说。


“哟希。”日本佬更喜欢水烟管了。


其他日本佬也注意到了水烟管。


日本佬小队长走过来,一把抢过水烟管,水烟管里那陈久的烟水便洒了出来,洒到日本佬小队长的手上、身上,散发出浓郁的烟臭味,日本佬小队长的衣裳被烟水染变了色,手上也有了微微的辣。日本佬小队长不知这是什么怪东西,想也没有想就摔到地上。


九斤叫毛苟去给日本佬打水洗手,自己不断地向日本佬解释说这个水烟管不是好东西,是假东西,是活着的人做给死人用的假东西,就好像是用纸做的牛马一样,日本佬信了,临走,将已摔坏的水烟管跺了九脚,临出门又踢了瘫在地上的鹤爷几脚,这才算是出了气,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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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鹤爷的水烟管里的臭烟水浇坏了日本佬的兴致,也许是日本佬发现文桥埠人都躲起来了而抖不出他们威风,出了鹤爷家的大门,九斤再要去打下一家的大门时,日本佬小队长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开路,开路”。九斤便跟着日本佬往坦场方向走。日本佬要走了,九斤心里美滋滋的,想到总算就要把这一帮难缠的祸包瘟神送出门了,九斤很有几分得意。虽然说文桥埠人的大门被砸坏了几扇,虽然说日本佬把老祖宗留下的水烟管摔坏了,毕竟这一回过日本佬文桥埠没有女人丢丑,没有男人受伤,这就是千幸万幸的大好事。门坏了几扇不要紧,文桥埠的山上有的是木头,水烟管没丢就好,摔坏了不算大事,找铜匠修一修就和原来一个样。九斤心里盘算着他应该怎样让毛苟或者扁嘴在村里人面前说他九斤是怎样的大大方方的对日本佬,怎样的急中生智把水烟管留下来,让文桥埠人觉得他九斤完全有资格做文桥埠的大老倌。九斤甚至想,大约不久之后鹤爷的那把水烟管就归他九斤用了。


显然,九斤的想法有些一相情愿,而且,九斤的高兴也有些过早。九斤跟着日本佬快要出巷口时,突然听到前面几声枪响,日本佬开枪把文桥埠人桂保打死了。


因为走远了不放心屋里,桂保带着老婆孩子和其他几个人躲到村对面的小南山上。小南山不算高,却也是树高林密,藏几十个人也算很安全。小南山正对着桂保的屋,桂保在山上把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坦场边上自家的大门。桂保先是担心屋场上几个不成大器的化生子趁乱进他的屋拿他的东西,后来就警觉着日本佬和九斤他们。文桥埠人忙着躲藏时桂保没见一个人在他的门口哪怕是倚一倚站一站,桂保却还是不放心,总猜想别人可能会从后门从侧门进了他的屋。日本佬来了,桂保就死盯着日本佬看,日本佬打九斤,日本佬砸门煮饭摘烟叶桂保都看得清清楚楚。桂保看见九斤毛苟扁嘴砸开了他的大门进了他的屋,桂保看见扁嘴出他家的门时手往口袋里放了一下,就认为扁嘴一定偷了他家的东西就在嘴里骂扁嘴,桂保眼睁睁看着日本佬捉了他家的一只芦花大母鸡,一只红毛大阉鸡。桂保早晨还摸过芦花鸡的屁股,芦花鸡今天有一只蛋要下,那只红毛阉鸡是桂保计划去他妹妹家送人情的,这一下全都没了。桂保再看见扁嘴帮日本佬拔鸡毛帮日本佬在他家的柴堆上扯柴烧时,眼睛睁得眼角里就快滴出血来了,心里是鸡抓猫咬一样的疼,就在山上跳跳蹦蹦骂日本佬骂九斤骂毛苟骂扁嘴,咒着他们活不过今朝夜。一块躲的人劝桂保不要这样骂,说这样会把日本佬招过来的。桂保听了劝声音是降了八分却仍是不住嘴,一块躲的人便怕事地躲远了。桂保最不放心又不敢说出来的是今年春上他卖了五百多斤谷,得了二十多块洋钱压在箱底下,日本佬要来时被九斤催得急了,忙乱之中竟然忘了把钱带在身上。桂保想象着仿佛看见日本佬和九斤从他的箱子里把钱一块一块往外拿。别人走开了,桂保急得在山上打转转,怪九斤也怪老婆不该催命似的把他催了出来。桂保的老婆梅仙叫桂保自在坐一阵,说现在光急也没有用。桂保心里的火气正没有地方出,一巴掌打在梅仙脸上,骂梅仙是败家精,骂梅仙晓得个鬼,说那可是二十多块洋钱哩,说梅仙你晓得五百多斤谷是怎么做出来的啵。梅仙便不做声由着他去。日本佬还在坦场上的时候桂保几次要下山去,梅仙说,老子爷耶,去不得咯。不顾桂保打她骂她都扯着不让桂保下山。桂保在山上跳着骂着,等到九斤和日本佬进了大巷,只留下一个日本佬在坦场上看东西时,梅仙再也没有拉住桂保。


桂保下了山,猫着腰躲躲闪闪走近了屋场,只因为坦场上还有一个日本佬,桂保隔条港在一棵大枫树后面停了下来,躲躲闪闪的往坦场上看了又看,见那个日本佬只在樟树脚下的树荫里不动,又想到日本佬也没对九斤毛苟扁嘴几个怎么样,渐渐的胆壮了几分,想趁着日本佬不注意时从日本佬看不见的地方偷偷进屋。倒底有些害怕,几次动了身又缩了回头。看着日本佬好久没动了,桂保从枫树脚下走出几步,见日本佬动了一下,桂保又赶紧缩了回去,过了一阵见日本佬不动又走了出来,偏偏那时日本佬又会动一下。总也是见鬼的事,桂保不动日本佬也不动,桂保一走出来日本佬就动一下,弄得桂保是走出来又缩回去,走出来又缩回去。说起来也是桂保该死,桂保只注意到坦场上的日本佬,一点也没注意到巷口里。当一伙日本佬从巷口走出时,桂保正好从枫树脚下走出来,偏偏这一次桂保走出来时坦场上的日本佬一动也不动,桂保也就多走了几脚,等桂保发现巷口里走出日本佬时已经晚了。假如这时桂保就这样一直往外走或许还没事,最多也只是挨日本佬几下打,偏偏桂保又赶紧想缩回去,但桂保的脚怎么能快得过日本佬的子弹,日本佬小队长“叭”“叭”连着几枪,桂保就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九斤还在巷口里,心里正想着好事,一声惨叫就让九斤的心往下一落,不晓得是哪个出了事,但肯定出了大事,九斤的脸一下白了。


“八格。”枪声响过之后,日本佬用枪顶着九斤毛苟和扁嘴,逼着三个人过了港。日本佬踢了两下桂保的尸体,见桂保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训了九斤几句,回到坦场上拿起东西走了。


如果不是有人拉着,桂保一死梅仙就要往山下奔,日本佬一走,梅仙就摔开拉着她的人,没命地奔到港边,抱起桂保的尸体惨叫了几声,跪在地上号天恸地哭起来。


看着死去的桂保,看着伤心痛哭的梅仙,看着一帮围着的文桥埠人,九斤心里真不是滋味。


桂保死了,在日本佬就要离开文桥埠的时候被日本佬开枪打死了,九斤的感觉就像是他做着一件什么事,就像他曾经雕刻过的一块大木花板,费尽心机辛辛苦苦做了好长的时间,虽说也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但他还是用心用力地补救了,花板雕很成功的,谁想到就在他刻最后一刀的时候,有个人走过来碰了一下他的手,凿子将花板上的木头铲下一块,留下一个不可弥补的大缺陷。九斤心里责怪桂保,喊着催着让你在山上躲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跑出来寻死呢?难道我九斤的话就这么听不得?假如今天的事是鹤爷安排的你桂保也敢跑出来么?


九斤站在枫树下,恨了几声,枫树下的人多了起来,九斤和桂保不是一个房,桂保的后事自有他的同房亲属们料理,九斤打算离开枫树去鹤爷屋里看看。九斤这时想起鹤爷挨了日本佬几脚,还有摔在地上的水烟管,九斤不想鹤爷或者水烟管再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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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9-03-07
 

让九斤没想到的是水烟管真的出了事,水烟管没了。九斤刚过港走到坦场上,冬祥就急匆匆走过来,脸色很不好看地对九斤说鹤爷找他,冷冷的对九斤说水烟管没有了。


水烟管怎么会没了呢?九斤肯定不相信。


却说日本佬刚来时,冬祥夫妻躲在楼上的暗仓里,暗仓里一点光线都没有,春花根本就看不见绩蔴,春花担心着跟着公爹的儿子,心里非常害怕,春花问冬祥,冬祥不让春花说话,怕鹤爷发觉了骂他们。不多时,两人就听见外面大巷里有日本佬说话,春花是吓得身上筛糠样的颤抖,冬祥就把春花抱在怀里,到后来就只听见楼下鹤爷的动静,时间久了两人竟睡着了。日本佬进屋后吵醒了他们,担惊受怕好一阵之后日本佬总算走了。到后来冬祥听得大巷里有文桥埠人说话,却再也没听见鹤爷的动静,冬祥再也躲不住了,叫躲在另一处的娘开暗仓门。木女没听见鹤爷吩咐,有些不敢,被冬祥多叫了几句,才放了冬祥夫妻出来。


日本佬抢水烟管时,鹤爷先是心里急倒在了地上,倒地后又让日本佬踢了几脚就昏了过去。冬祥一出房门,就看见倒在地上的鹤爷,赶紧抱到摇椅上放好,连叫了几声,把鹤爷叫醒了。木女倒杯水给鹤爷,鹤爷喝了两口就要水烟管,冬祥哪里也没找着,问鹤爷,鹤爷立即想起了刚刚发生在屋里的事,怒气冲冲想站起来,疼痛让他又倒回摇椅上。


“去,把九斤给我叫来!”鹤爷几乎是吼了起来。


冬祥躲在楼上时模模糊糊听了楼下说的几句话,却又不是很清楚,听了鹤爷的吼叫,心里便猜想着认为是九斤拿走了水烟管,心里很是愤怒,没像往日听了爷爷的吩咐从不管为什么,站在那里问了一句:“水烟管让九斤拿去了?”


见到冬祥没动身,鹤爷心里的火更盛了,说:“你也不听话了,想气死我是吧?”如果把冬祥换成金龙,恐怕鹤爷都一巴掌扇了过去。


冬祥不敢再迟疑,只当烟管就是九斤拿去了,怒火冲冲的出门去找九斤。临出门,鹤爷又补了一句:“把长辈们都给我叫来。”


九斤听了冬祥的话就往鹤爷屋里赶,他很纳闷水烟管怎么会不见了呢?听冬祥说话的口气还好像是说他九斤拿了水烟管。九斤将当时的情形回想了一遍,立即就认定这是鹤爷耍的一个把戏。鹤爷这是眼看着他九斤在文桥埠做了一件大好事,他九斤就要在文桥埠做大老倌了,于是就耍了这样一个阴谋。好阴险呐,这分明是鹤爷自己藏了水烟管想赖九斤。九斤想,鹤爷这么做第一是想告诉文桥埠人九斤拿走了水烟管,这就是说九斤想做大老倌;第二,他九斤偷偷地拿走了水烟管,说明他九斤不配做大老倌;第三,即使是九斤真的做了大老倌,水烟管我鹤爷也不想交给你九斤,看你今后怎么办。想到这里,九斤心里冷笑了一声,说我九斤也不是个糯米粑,随得你鹤爷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好在和日本佬同去鹤爷屋里的除了他和毛苟之外还有个扁嘴。九斤便拐了个弯,先到毛苟屋里寻到毛苟,把水烟管的事对毛苟说了几句。毛苟也认为水烟管肯定是鹤爷藏了,九斤就交待毛苟寻到老大冬苟老三花苟,然后兄弟三个寻到扁嘴带上扁嘴到鹤爷屋里去。


从毛苟屋里到鹤爷屋里的路上,九斤想着想着后认定今天鹤爷下的又是一手臭棋,鹤爷你这样暗藏着水烟管不但害不了他九斤,反而能让九斤在文桥埠人面前更有面子。九斤心里想象着鹤爷怎样乖乖地从某个角落里把水烟管拿出来送到他九斤手里的情形,眼睛里闪出一丝异样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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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九斤没想到的是水烟管真的出了事,水烟管没了。九斤刚过港走到坦场上,冬祥就急匆匆走过来,脸色很不好看地对九斤说鹤爷找他,冷冷的对九斤说水烟管没有了。


水烟管怎么会没了呢?九斤肯定不相信。


却说日本佬刚来时,冬祥夫妻躲在楼上的暗仓里,暗仓里一点光线都没有,春花根本就看不见绩蔴,春花担心着跟着公爹的儿子,心里非常害怕,春花问冬祥,冬祥不让春花说话,怕鹤爷发觉了骂他们。不多时,两人就听见外面大巷里有日本佬说话,春花是吓得身上筛糠样的颤抖,冬祥就把春花抱在怀里,到后来就只听见楼下鹤爷的动静,时间久了两人竟睡着了。日本佬进屋后吵醒了他们,担惊受怕好一阵之后日本佬总算走了。到后来冬祥听得大巷里有文桥埠人说话,却再也没听见鹤爷的动静,冬祥再也躲不住了,叫躲在另一处的娘开暗仓门。木女没听见鹤爷吩咐,有些不敢,被冬祥多叫了几句,才放了冬祥夫妻出来。


日本佬抢水烟管时,鹤爷先是心里急倒在了地上,倒地后又让日本佬踢了几脚就昏了过去。冬祥一出房门,就看见倒在地上的鹤爷,赶紧抱到摇椅上放好,连叫了几声,把鹤爷叫醒了。木女倒杯水给鹤爷,鹤爷喝了两口就要水烟管,冬祥哪里也没找着,问鹤爷,鹤爷立即想起了刚刚发生在屋里的事,怒气冲冲想站起来,疼痛让他又倒回摇椅上。


“去,把九斤给我叫来!”鹤爷几乎是吼了起来。


冬祥躲在楼上时模模糊糊听了楼下说的几句话,却又不是很清楚,听了鹤爷的吼叫,心里便猜想着认为是九斤拿走了水烟管,心里很是愤怒,没像往日听了爷爷的吩咐从不管为什么,站在那里问了一句:“水烟管让九斤拿去了?”


见到冬祥没动身,鹤爷心里的火更盛了,说:“你也不听话了,想气死我是吧?”如果把冬祥换成金龙,恐怕鹤爷都一巴掌扇了过去。


冬祥不敢再迟疑,只当烟管就是九斤拿去了,怒火冲冲的出门去找九斤。临出门,鹤爷又补了一句:“把长辈们都给我叫来。”


九斤听了冬祥的话就往鹤爷屋里赶,他很纳闷水烟管怎么会不见了呢?听冬祥说话的口气还好像是说他九斤拿了水烟管。九斤将当时的情形回想了一遍,立即就认定这是鹤爷耍的一个把戏。鹤爷这是眼看着他九斤在文桥埠做了一件大好事,他九斤就要在文桥埠做大老倌了,于是就耍了这样一个阴谋。好阴险呐,这分明是鹤爷自己藏了水烟管想赖九斤。九斤想,鹤爷这么做第一是想告诉文桥埠人九斤拿走了水烟管,这就是说九斤想做大老倌;第二,他九斤偷偷地拿走了水烟管,说明他九斤不配做大老倌;第三,即使是九斤真的做了大老倌,水烟管我鹤爷也不想交给你九斤,看你今后怎么办。想到这里,九斤心里冷笑了一声,说我九斤也不是个糯米粑,随得你鹤爷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好在和日本佬同去鹤爷屋里的除了他和毛苟之外还有个扁嘴。九斤便拐了个弯,先到毛苟屋里寻到毛苟,把水烟管的事对毛苟说了几句。毛苟也认为水烟管肯定是鹤爷藏了,九斤就交待毛苟寻到老大冬苟老三花苟,然后兄弟三个寻到扁嘴带上扁嘴到鹤爷屋里去。


从毛苟屋里到鹤爷屋里的路上,九斤想着想着后认定今天鹤爷下的又是一手臭棋,鹤爷你这样暗藏着水烟管不但害不了他九斤,反而能让九斤在文桥埠人面前更有面子。九斤心里想象着鹤爷怎样乖乖地从某个角落里把水烟管拿出来送到他九斤手里的情形,眼睛里闪出一丝异样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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