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阳光明媚,熙风拂面,高天上散挂着几朵淡淡的云彩,在悠闲的飘荡。放眼望去,公路两旁的原野上一派葱绿,间或有些野花盛开在田边地头,沟沿坎下,充满蓬勃生机。
今天的天气甚好,我携妻带子踏上了去老家的旅程。自从那年告别了家乡就一直都不曾回来过,想来都快近二十年的时光了,老家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我亦无法去想象。我所知道的,也只有在和老家的亲友们通电话或信件上的片言之语中获得的零星印象,到底变化得怎么样我无从猜测得到。
我的家乡是鄱阳湖边的一个小渔村。伸入湖中的一块高地叫老庵咀,老庵咀上耸立着一座明朝风格的庵堂,庵内供奉着一位叫做许真君的菩萨,村民们出湖捕鱼或着远航,路过这里都要焚香、鸣爆、叩拜,表示他们的虔诚和崇敬。
小时候,我总是和小朋友们结伴来老庵咀玩耍。因为在庵前庵后的苦楝树和高高的桑椹树上经常会有鸟儿搭窝,庵内的前后两进大殿内的横梁和板壁上有着难以计数的燕子窝,我们经常三五成群的来掏鸟窝,摘桑葚,捉燕仔,煨鸟蛋,自由自在,快乐地游戏。桑葚吃得多了,手是红的,嘴是红的,牙齿都酸软了。等到煨好了鸟蛋,却怎么都不想吃了。
庵前的湖滩上,青翠的湖草碧莹莹的。草丛中那些叫不出名的虫儿们欢快地唱着歌儿,啾啾唧唧的传达彼此的信息。横行无忌的螃蟹们,在伙伴的逗弄下扬起利剪似的钳子,摆出一付无所畏惧的姿态向我们示威,却冷不丁在我们的疏忽下慌急急隐入草丛深处。
庵前的那排电线上,欢快的燕子们此起彼落的飞起又降下,就象一曲正在弹奏的五线谱。燕子啾啾,是奏出的怡人的乐曲。我们有时候躺在草地上,伸展四肢,听燕声呢喃,悠然惬意,有时都会忘了回家吃饭。总要大人们来寻时才记起该要回家了。
那一年,庵前的湖面上突然来了一个庞然怪物。高高的架子上围着一溜儿挖斗,每当机声隆隆,巨大的烟窗内升腾起滚滚浓烟。如果你穿得是一件银晃晃的白褂子,不用多久,便见上面落满了星星点点的烟子,刹时便成了一幅世界地图。当你从庵前回来,鼻孔里濞出的是乌乌的黑泥。
庵后的高坎下新建了一座红砖窑,竖起了一座几十米高的烟筒。庵堂左右的土坡草地被推土机拱得失去了往日的葱绿。树木和植被遭受了空前的劫难。从那以后,似乎就再也没见到燕子和鸟们的身影,再也没听到燕子那动听的歌声。
后来,我便离开了故乡,来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一晃就过去将近二十年的时光。于是,我想这次回来,一定要好好看看这阔别了二十年的故乡。
汽车终于停在了老家的门前。下得车来,我不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老屋孤零零地耸立在屋场上,傲岸奇伟,孤寂冷漠。原来,邻居们早已在移民搬迁的大潮中住到新村中去了。屋前屋后散见拆迁后的残砖破瓦,爽墩石板。空旷的屋场上一棵棵新树蓬勃生机,盎漾生命的绿翠。
推开屋们,只见庭前天井檐下几只新筑的燕窝,散发出泥土的腥香。窝内雉燕吵闹不休,仿佛在焦急地等待母亲食哺。几只成燕从天井上凌空而下,见到我们便警惕地倒回到井口的瓦沿上,紧盯着它的孩子们,随时准备不惜一切的保护它们的儿女。
沿着湖边儿时走过的小路,我们向老庵咀走去。一排排的垂扬柳在春风里舞开了腰肢,婆娑、婀娜、迷人。放眼望去,苍茫的湖面上云蒸霞蔚,水鸟飞翔。渔舟灵动穿梭,激扬而高亢的渔歌声,充满深情的飘荡在湖面上。剪水的燕子时而俯冲而下,击出一圈迭起的水纹滚动在水面上。当年的庞然怪物已不见了踪影,那座宏大的砖窑已经被当前的免烧砖厂取代,被侵害的植被恢复了先前的面貌。那古老的庵堂经不起无尽风雨的侵蚀,由于年久失修,颓然塌毁了。如今,在古庵的原址上,村民们重修了庵宇,红墙绿瓦,金壁辉煌。焚香祈祷,顶礼暯拜者络绎不绝,香火旺盛。孤耸的烟筒成了一幅残缺的风景,给今天的人们留下了许多的思考。
穿湖而过的电线上,落满了歇脚的燕子,象极了等待人们弹奏的五线谱。我聆听燕语,仿佛听到它们说:如今,我们不必为避害而四处奔波,这舒适的环境,悠然的生活,怎么能不让我们放开心怀,引吭高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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