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天堂还好吗?
----怀念我的朋友东
又是清明将至,天阴沉沉的,一直在下雨。
在这样的天气里心情无端的郁闷起来。
一早梁打来电话说:“去看看东吧?”
我的胃就在那时开始疼了起来。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记忆中那欢乐的情景,慢慢的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蔡琴醇厚深情的歌声在梁的车里回响。 一路我们无语。眠山横亘在远远的天际,那悬浮山顶的云雾是思念的泪水凝结的吧。
去年的清明前夕一个早上,东打来电话:“宁宁,晚上来喝米酒,自酿的,还有你喜欢的乡下做的火腿啊。梁他们都来的,好久没聚聚了”。电话里东的女儿稚气的歌声 远远的传来 ,象晴朗的天一样的美好。
“好啊好啊! ” 在老朋友那我永远都有开心快乐的心境。
“我先陪老婆过三八去了,她们研究所去倒脱靴玩。平时老没时间陪她。”东在一个大型制药企业工作,深得公司领导的器重,当时正接手一个科研课题。也难得他有闲心陪妻子去玩一天。 “下午五点见” -----这就是我听到东说的最后的一句话。
那天,天出奇的晴朗。南方的三月本来多阴雨,可那天却闷热干燥。
下午三点,梁打来电话,“来医院吧。”平时沉稳的梁语无伦次,“东出事里,他坐的小车翻了,别人都是皮外伤,只有东......”声音远远的不真实的飘来。
我坐在车上半天发动不起来。 我一路流泪。 东憨厚甚至略带羞涩的脸庞清晰又模糊了......
他就那样的躺在了那里。他的妻子哭得几次晕厥过去。今生的相守就这样生生的被切断了。
我们一帮人忙乱着,想着如何不让东有着高血压的老母亲知道这不幸的消息,大家都麻木了。
眠山静静的,只有风在呜咽。东的墓前放着他喜欢的雏菊,小小的黄花一如他的质朴,梁为他点上了烟。墓碑上东的照片目光平静而率真。
“老兄,你还好吗?”
梁和东是同乡,他们都是从乡间走出来的。我们是高中的同学。梁说,当时读书考学是他们走出大山的唯一出路。书读的很苦,他们住校,蒸饭,从不买菜。一周带一大杯的咸菜,从周一吃到周五,吃到杯底是母亲放的一块腌肉,很咸,却是最好的美味了。
这一切是我们这些在城里长大的孩子所没有体验过的。东腼腆而羞涩,话很少,总是穿着一件黯旧而整洁的工作服。个子矮小的他成绩却是最好的,还下得一手好围棋。
后来东考上了西子湖畔的工学院。我们一直没有怎么联系,只是到新年的时候会收到他的一张贺卡,淡淡的一句:你好吗?
东的校园生活结束后回到了故乡,在一个有名的制药企业开始了他的工程师生涯。他是我们同学里结婚最早的一个,妻子是他的大学同学。一年后他们有了女儿。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生活平淡但压力沉重。东的两个弟弟都考上了大学,东负担起了弟弟们的求学费用。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诉苦,他默默的承受着一切。
梁毕业后我们同学间的聚会多了起来,梁永远都具有那种召集人的风范。东一如以前读书时话很少,他的笑容总是匆忙又淡然的。
梁从车上拿出了乡下带来的米酒,洒在东的墓前。“东,给你带来了。”
酒,曾经使年少轻狂的我们沉醉。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我们用青春的豪放 写着那段日子。一次,我们几个要好的朋友聚会,刚步入社会大家都有诸多的不顺。议论着,愤慨着, 都喝了很多的酒,最后都醉了。东哭了,这是我唯一一次看到东在众人面前流泪。 “我太累了! 我难受,我是不是要死了!”他的脸涨红了,“宁宁,拿笔来,我要写遗书!我可能不行了。”他趴在那的样子就这样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了。
从那次起,我的胃就开始疼痛起来。
东的老母亲还是知道了儿子离去的噩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是无语述说的。梁读了悼词:一个乡间田埂走来的少年,腼腆执着的少年,你还没有实践自己的理想,你还有那么多未了的心愿你就走了。如果有来世,我们还会相聚在一起,对酒当歌。你听到了吗?
东在我的记忆里清晰又模糊。我常常会想起他的笑容,低着头羞涩的样子,即使是有了家做了父亲,他的笑容一直都没有变。他待人喜欢君子之交淡如水,人家的一分好他会付出十分的回报,而自己所有的苦与悲都深藏在心底。 留给我的记忆里不灭的就是他永恒的那种笑容了。
“那缓缓的小雨,不停的打在我窗,只有那沉默无语的遗忘,不时的回想过去。 ” 蔡琴的歌声飘散在雨雾里。
东,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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