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乌啼】乡村工作纪事之三|【咸济丨李志强】专栏

咸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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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狮山乡

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07-12-23

关键词：李志强咸济月落乌啼

               乡村工作纪事之三   (李志强）

                                   好        强

      那是1991年还是1992年发生的事，现在已记得不太清楚。只晓得那时我还没有去九江，在乡任政法组长。

      当时正是乡镇换届前夕。

      晚饭后，书记邀我去散步。这位书记是位情感很真的人，我很尊敬他。在狮山中学后面的丛林小道上，我与书记来来回回走着路、说着话。书记问我，提一个人进班子，提谁合适？被人尊重的感觉是美好的，更何况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被年长的书记尊重。一下子，我的情感非常神圣地升腾起来了。我说，提H吧，他工作能力强，做事积极，对您又好。书记嗯的一声。我接着说，您不要以为H是我的好朋友我才这样说，他真的是最好的。——我知道你为难，你是想提Z，因上头的官员有他的血亲！书记没言语。我说不提最好的也不能提最差的(指的是工作主动性)，否则，会使做事的冷心。上头有人的，你可以提名推荐，但要调到别的地方选举使用。这样才不妨害您的形象和您的工作。书记说——有道理。

     可不久，党委、政府班子的候选名单先后下来了。有Z，没有H。

      我知道，书记的情感被人钻了空子，是被一个很会“玩”的人钻的。接着，又传出消息，乡里内定要落选一名老副乡长，以保证Z的当选。

      年轻的怒火终于按捺不住，在胸膛炸开了。我开始密切注意书记的行踪，游说于各村，一般是书记前脚走，我后脚就到。我对各村支书说，老副乡长不能落选，他人老实，年龄也大了，咱们不能出他的洋相；最主要的是，他是狮山人，在自己的家乡落选了，丢人现眼的是每个狮山人。

      选举的日子，我早早地来到会场门口，眼神故意紧紧地盯着一个个支书，支书们一个个看似漫不经心，好像在随便扫视，但当与我的目光一碰撞时，便幅度很小却是用力地向我点点了头。我并不完全放心，便将有代表身份的政法组的弟兄和可靠的朋友，分散于各个支书的身边，看着他们分票、填票、收票(那时的选举很不严格，各村很多代表的选票都是村领导代为填写)……

      结果出来了，老副乡长选上了，Z落选了。我站在财政所的二楼，一手扶着拦杆，一手举着拳头，向散会的代表们呼喊：人—民—万—岁—！

      从此后，我与Z成了路人。在县城，我与他的房子偏偏同在一条路上，每每相遇，我总想道一声对不起，可就是没有足够的勇气。

      说到“好强”，还有一件事令我难以相忘，也让我惭愧至今。

      按习惯，乡镇每年要开一次三级干部大会，所谓的三级，就是乡一级，村一级，组一组。在这个会上，书记、乡长和一些主要领导要做工作报告。前一天，我接到通知，要在大会上讲话。我顿时就兴奋起来，心想该是好好的露一手的时候了。在乡下，只要稍大一点的纠纷，争执双方就有能主事会说话的大佬倌出场，有一些大佬倌说话，逻辑之严密，表意之准确，语言之干净，还有进退之有度，书文上都少见。长年旋转于民事纠纷之中，且都是居中坐堂，因此我练就了一张好嘴；更何况还是写作出身。

      夜已很深，我因兴奋过度还未动笔起稿，直到天晓，讲话稿才在心热火燎中熬了出来。我赶紧洗了一把冷水脸，就到政府院子后面的山脚下，演读了起来。

      上午九点半，会议开始了。书记、乡长神情严肃地念完了报告，主管大农业的副书记也认真地照文宣读地作了讲话。轮到我了，我坐在讲话台椅子上，调试好了麦克风的高度，眼睛看着台下黑鸦鸦的人群，嗡嗡地嘈杂着。我就这样看着，直到台下彻底肃静下来，才开始讲话。我已作了脱稿的准备，我声音起伏，从对过去的总结、反思，到今后的计划、目标，一路说开去，我感到我澎湃的激情在破旧的大会堂里回荡。二十多分钟后，我的讲话结束了，可会场下依旧寂静一片，很多人的脖子长长地定格在那里。稍过了一会，自台上到台下才响起了整齐的掌声。

      以后的一些天，我都沉浸在辉煌的光罩中。只是再以后的以后，我才逐渐明白，我相比领导而脱稿发言，我哪里是在炫耀才华，我是在炫耀无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