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乌啼】遭遇死神的日子|【咸济丨李志强】专栏 - 都昌在线，都昌人自己的网上社区

咸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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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07-10-09

关键词：李志强咸济月落乌啼

遭遇死神的日子

                                                      李志强

      今年的秋天，是个真正的秋天！

      入秋以来，老天没认认真真下过一场雨，天空从瓦蓝、湛蓝转为昏黄、暗黄。太阳整天瞪着昏花的老眼，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空气冲斥着干燥，鼻腔喉咙总是无端的发痒。

      9月16日临近傍晚，我迎着一阵干硬的风，昂首挺胸在都昌县城走着。我的昂首挺胸原先从胆小害怕开始的。小时候，我怕鬼怕怪，后听人说，鬼打黯相，就从不低头走路，而且总要撑出一付信心十足的模样。长大以后，好像习惯成了自然。还别说，我走路的样子，加上我的块头，人们都说，鬼想捉都要掂量掂量。其实，我心里知道，这是来自我心中一股做人的底气。

      这一天，我是应朋友之邀，去相聚喝酒的。不经意，死神给我亮出了拳头，没有预约，没有预兆，不由分说得给我重重的一拳。

      走在半路上，我突然觉得鼻子一热，随即只见一串串的“梅花”落地。流鼻血，小时候经历过好多次，我总是用冷水淋后颈窝、脚后跟，并伴之于用手拍打来止血，这种方法行之有效，因而我并不惊慌。我就近退到朋友开的一家音像店，重新操作起儿时的止血方法，可无效。我只有一面给朋友打手机，一面血流不止地返回家中。我坐在椅子上，低着头，静静地看着血流在脸盆里的叭叭作响，还是没有半点惊慌，甚至有着，看一看血要到底流到什么时候才打止的念头。

      前后两个小时过去了，血不但未停，还进程为线状了，在妻子的敦促下，我进了县人民医院。在急诊科，两位鼻腔医师轮番作业，用纱条填塞鼻孔，并用力捣紧。鼻腔深处脆弱之极，哪里受得住如此撞击，以至两位身强力壮的朋友都摁捺不住我挣扎的身体。两个小时又过去了，血还未止住，两位医师对视了片刻，非常疲惫地说，还是转院吧！

      朋友为我叫来了车，我坐在车上，暗自有几分高兴——为我摆脱了非常痛苦的“填塞”——听人说，九江医院有激光疗法，只要用激光对伤口一烧，血就止住了。我一边吊着点滴，一边还不断地和车上送我的朋友开着玩笑。

      晚上，十点左右，我到了九江附属医院，可等待我的又是新一轮的“填塞”，医师说，到上海到北京也得先止血，而止血唯一的方法就是“填塞”。没办法，为了生命，我只得打起精神，重新集聚体内不多的能量。一次，二次，三次，反反复复，血还是没有止住。慢慢的，我觉得手术室里气氛逐渐紧张了起来，室内穿白衣服的也骤然多了。主治医师不再问话，只不断地翻着我的眼皮，一位白衣服开始详细登记我的职业、工作单位、家庭住址及电话号码。我分明意识到，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我被推上了手术台。瞬间，我的灵魂与身体在断裂，灵魂要出窍了——我真的不想具体描述手术的经过，让亲爱的读者跟着我痛苦。当时，我感到难以想象，现代科技发展到今天，竟然还有这样残酷的手术。身后的朋友，一会儿发出不堪忍视的滋滋声，一会儿发出压抑不住的哽咽声。而我，只想快速地与死神拥抱，不光是疼痛，已超出了承受的极限，而践踏病人尊严的手术形式，也让我难以忍受……

      午夜已过，我的手术也结束了，但血依然没有止住。我半躺着身子，在洁白的光照下，看着鲜血汩汩地流出，感觉生命之泉逐渐干涸。我哀叹生命的脆弱，任何一点小病小灾也要你倒下，甚至要你永远不得站起。由于手术是通过口腔用物器对鼻孔反填塞，且手术做得不好，我的咽喉肿胀得吸呼困难，手术中多余的线头跟着呼吸又刺击着咽喉，且不断引起咳嗽。我不断地昏迷。可因为我身体底质特别好，又瞬间清醒过来。

      这个时候，我想，我应该对尚未成年的子女作出安排。深夜的电话特别惊人，捱到天亮，我用含混不清的话语通知了妻子、哥哥、弟弟。可还是把他们吓倒了，哥哥、弟弟来不及搭车，从乡下租了车直奔九江，性格内向的妻子已是泪水涟涟。亲人、朋友对我的牵挂，使我心里又活动了，我也开始牵挂起他们，牵挂起这个虽不十分澄明却是有着十分生机的世界。

      第二天早上八点，医师再次为我做起了手术，一个叫童务华的医师以他的自信给了我的信心。他下手又准又稳又狠，我也拼出了全力与他配合，尽管我的眼眶被挤压得滴血。血，终于被止住了。哥哥、弟弟也刚好赶到，我的泪水和着血液滚了出来。

      我安静地躺在床上，让妻子抓住我的手。我想这是我害怕孤独所致。一位我非常尊敬的作家朋友曾表扬我，说我早慧，三十几岁就有死亡意识，还说面死而生的人能活出祥和活出智慧。对死亡我是有认识，甚至在精神上已完成了准备。但直面死亡，我还是害怕，我不是怕死亡，我是怕孤独，怕孤独地走向另一个陌生的世界。我想，人，都是害怕孤独的。

      接连几天，我都在静养与观察中。直至第六天，医师给我拨塞了，并告知伤口已经凝合。我急不可待地冲到阳台上。天上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温暖和酥的小雨已淅淅沥沥地将九江这个美丽的城市包裹起来，九江人顶着五颜六色的雨伞在街上悠悠地行走。我轻轻地张开鼻孔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一股带生命气息的水腥味被深深地吸进心里。我心里默默地念叨，老天，我不要大福大贵，请莫大灾大难；我不求长命高寿，只愿平安走向归途。

      前后刚好一个星期，我出院了。回家的路上，我没有任何战胜死神的快意与侥幸，我觉得，是死神对我说——你赎罪还不够，还得罚你继续做人。既如此，我只得认认真真地赎罪，努力尽心做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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