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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上的乡愁——豆折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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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大港镇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12-10-07
— 本帖被 绝对马甲 从 鄱湖文苑 移动到本区(2013-03-05) —
    
舌尖上的乡愁——豆折


    有人说:所谓乡愁,大约就是怀念故乡美食的味道!在怀念故乡的时候,很多人往往都会通过吃过的旧味道开始品味细节。
    前段时间看《舌尖上的中国》,激起了我对故乡的思念,对童年的追忆,小时候在故乡品尝过的一道道别具特色的美食在记忆里飘香,在舌尖上萦绕。
    难忘故乡美食,最忆是豆折。
    没错,就是豆折,有的地方也叫豆耙。它是真正的民间特产,用大米和荞麦加工而成,千百年来绵延不绝,至今依然“养在深闺人未识”,只有在故乡的餐桌上方能觅到它的踪影,嗅到它的芳香。
    故乡在赣北,属于丘陵地带。祖祖辈辈以务农为生,田地并不多,出产仅能自给自足而已。种植最多的农作物就是水稻,所以故乡的特产基本上是以大米或糯米为原料,如米粉耙,年耙、麦芽糖、粽子等,豆折也不例外。
    豆折这名称的来历最早可能与豆子有关。听母亲讲,我奶奶的娘家彭泽,就是用大米混合绿豆来制作豆折,口感稍差一些。可能是我们的祖先在实践中,逐渐积累了经验,觉得用荞麦掺入大米制作的豆折更有筋道,所以故乡的豆折是一种改良了的土特产,与别处的豆折不尽相同。
    每年的农历冬腊月,是一年的农闲季节,晚稻早已收割完毕,荞麦也已经成熟,除了除草积肥之外,基本上没有多少农活可干。这时候家家户户就开始为过年做准备,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内容就是制作豆折,俗称“煎豆折”。
    用来煎豆折的上好燃料非干松针莫属,它具有易燃烧、易熄灭的特点,便于掌控火候。由于大人有更繁重的事情要做,采集干松针算是比较轻便的活,一般就落到了老人和孩子身上。
    深秋季节,松涛阵阵,松树上的松针像花瓣一般簌簌地落下,漫山遍野像是铺上了一床红色的毯子。每逢周末,我总是和一群小伙伴,肩担小箩筐,手拿竹扒勾,翻山越岭,一边找寻着野果子,一边采集干松针。
    几周以后,家中柴房已经被彤红的干松针塞得满满的,既可以用它来引火做饭,也为煎豆折准备好了充足的燃料。
    准备煎豆折的大米和荞麦粒是一项很繁重的体力活。早些时候,没有机米的机器,只能用石臼舂米,碾子碾米,然后用米筛一遍一遍筛,才能将大米和荞麦弄干净。母亲说,人口多的人家,每年要煎一百多斤米的豆折。可想而知,这舂米、筛米的任务有多艰巨。
    随着机械化的普及,人们逐渐从这种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现在基本上各村都有了机米的机器,机器一响,金灿灿的稻谷瞬间就变成了白花花的大米。这是我们的先民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备好了燃料和原料,便可以选定好日子煎豆折了。煎豆折倒不要选什么吉日良辰,而是要选择晴朗的天气,还有就是各家各户要错开日子。选择晴朗的天气是因为煎好的豆折大部分要晒干留存到来年春天吃;错开日子是因为煎豆折是一项大工程,仅靠自家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邻里之间要互相帮忙。
    煎豆折的前一天,先要用冷水将大米和荞麦分别浸泡好。大米和荞麦的比例,大致是五比一。如果荞麦太少,煎的豆折没有韧性,容易破碎;荞麦太多则没有必要,荞麦是经济作物,产量少,比较珍贵。
    大米和荞麦浸泡差不多一天,便混合到一起磨浆。在我离开故乡之前,乡亲们一直都是用石磨磨浆,用机器打浆不过是近十几年才有的事。  
    我还清楚地记得当年用石磨磨浆的情形。一般是两人配合,一人站着推磨,一人坐着,用小勺子一勺一勺地将浸泡好的大米和荞麦送进石磨上面的小洞里。这种活叫做下磨,一般是妇女儿童干的。推磨主要靠男人,当然也有女人推磨。随着石磨轻盈的转动,白花花的米浆形成一个圆形瀑布,流泻到石磨底下放置的大木盆里。木盆里的浆越来越多,不多时就成了一个白色的小湖泊。
    这种磨浆的活也是很累人的,如果没人替换,会累得腰酸背痛。我小时候,父亲常年在外地做木工,家中里里外外的事都是母亲一人操劳。十岁左右,我就开始帮着母亲下磨。那种一刻不停、循环往复的活计确实枯燥又乏味,还没干一会儿,就感觉手腕酸得不行,就像偷懒。
    看着母亲把磨推得飞快地旋转,觉得很是好玩,也想去推。母亲笑着说:“你来试试!”我便果真去试。我使出吃奶的力气,勉强推了几圈,就再也推不动了。年龄稍大些,偶尔也帮着推磨,但毕竟是读书之人,四体不勤,干一会儿就坚持不住。后来离家上学,再也没有参与过这种活动。
    等米浆全部磨好了,煎豆折才算正式开始。
农村用砖头砌成的土灶,一般支了两口大铁锅。负责在灶台上煎豆折的是村里年富力强且又能干的妇女。我家里的豆折基本上由我母亲自己负责主煎,中间会有其它婶婶们顶替一会。
    她将两口铁锅刷得油光铮亮,用一只勺子搅动灶台上小木桶里的米浆,满满地舀一勺,手腕一转,在铁锅上方画一个圆圈,“滋滋”几声,烧得滚烫的锅里就布满了米浆。她急忙用事先备好的一个大河蚌壳由下到上将米浆涂抹均匀,盖上锅盖。然后,她又转到另一口锅,像刚才一样,搅浆、下浆、抹匀,还没有来得及喘一口气,先前那口锅里的豆折已经熟了。她揭开锅盖放置到另一口锅上,两只手熟练得将热气腾腾的豆折边沿抓住,往上一提,一个像圆月一般的豆折就起锅了。“啪”的一声,圆形豆折准确地落在了早已在一旁待命的簸箕上。如此轮流下浆、起锅,,动作娴熟而潇洒,就像魔术师变戏法一样。
    负责用簸箕运送豆折的当然是我们这些孩子们。我们一人拿一只簸箕,争先恐后地、兴高采烈地,将一张张圆圆的豆折运往厅堂里的大晒框里摊凉。一个个屁颠屁颠地,那兴奋劲与除夕夜没什么两样。
    煎豆折进行得顺利与否,与烧火技术也密不可分。一个好的烧火者与主煎人配合默契,可以达到天衣无缝的境界。需要旺火的时候,火势正猛;不需要大火的时候,火正好渐渐熄灭。这样煎出来的豆折刚好熟透却又不会粘锅变糊。
    我们整个大家族,不管谁家煎豆折,一般都是二婶烧火。她个头矮小,不适合主煎。印象中,她的烧火技术还不错,常常得到母亲和三婶的称赞。
    事实上,刚开始煎的豆折是不会被运走摊凉的,是供大家现吃的。也就是故乡所说的“吃活豆折”。
    现吃的豆折两面都要烙得金黄,吃起来味道更加香浓。
    第一张豆折即将出锅,母亲问:“这一张谁要吃?”
    “我要!”
    “我要!”
    “我要!”
    几个声音同时响起,几双小手举得高高的。一眼看过去,全是孩子们红扑扑的脸庞。
结果往往是靠得最近的手举得最高的那个孩子得到第一个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你要什么菜?要不要辣椒?”母亲又问。
    随着那个孩子的回答,母亲麻利地将炒好的菜和辣椒酱摊满了豆折的半边,接着横着一对折,又竖着一对折,用锅铲一铲,往瓷碗里一放,一碗热乎乎、香喷喷的活豆折就可以开吃了。
    其他孩子看着那个幸运的孩子狼吐虎咽的样子,不停地咽着口水。不过不用等多久,每一个孩子都吃上了。
    于是他们就会互相询问着:
    “你吃的是萝卜虾米馅,还是青菜猪肉馅的?”
    “辣椒酱辣不辣?”
    “我等会儿还要吃一张酸菜馅的。”
    待孩子们全都吃上了,才轮到大人。大人们可就矜持多了,“你先吃吧,我还不饿。”你推我让,直到最后一个人吃上了,大家才感到心安理得。
    煎豆折一般从下午的后半晌动工,开始的时候,人并不是特别多。到了晚上,人越聚越多,场面越来越热闹。大家各负其责,有条不紊。有专门负责换浆的。只要主煎人一声吆喝:“浆快没了!”就有人端着满满一桶浆,撤换下刚刚空出的浆桶。
    有专门负责卷豆折的。大冷的冬天,豆折经过短时间的冷却,就不再互相粘连,于是有人就像折纸一样将一张张圆月似的豆折折叠成长条型,像码干柴一般层层叠叠地码起来,到最后,竟有点像一座四方塔了。
    天将擦黑,在田地里干活的男女劳力才收工。今天,他们不用回家开火做饭,径直来到煎豆折的人家。他们家的老人和孩子早已在这里忙得不亦乐乎。他们一进门,便感受到了一股暖烘烘的气息。在主人的热情招呼下,他们挨着桌子坐下来,慢慢吃上一张或者两张活豆折,然后几个人同时摆开阵势:切豆折。
    切豆折必须有较好的刀工,最讲究的是快速、均匀。先将折叠成条形的豆折两头切下来,搁置一旁(切下来的部分俗称豆折头,无论是煮来吃,或是炒来吃,都别有一番风味),然后像切萝卜片似地,“嘟嘟嘟嘟——”,片刻功夫,一张长条形的豆折便成了回   形针似的豆折饼,轻轻抖开来便是一根长长的豆折丝。
    他们边切边聊天,时而哈哈大笑,其中还夹带着小孩的嬉闹声,老人的唠叨声,以及从厨房里飘出来的各种声响,在静静的寒夜里,交织成一曲繁杂而喧闹的乡村奏鸣曲。
夜深了,孩子们都困了,有的哈欠连天,有的已经伏在桌上睡着了,但是他们绝对不肯回家睡觉,因为他们在等待着,等待着最后的压轴戏——吃“毡帽汤”。
    “毡帽汤”其实与毡帽毫无关系。我特意打电话询问过母亲,母亲说:“老祖宗就是这样传下来的,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
    所谓“毡帽汤”,是用豆折头为主要原料煮成的浓汤。待所有的米浆都煎完了,所有的豆折都切成了丝,主人为了慰劳大家,用豆折头,配以各种辅料,如猪肉、虾米、蔬菜之类,熬一锅热腾腾的浓汤,每人盛上一碗,喝进肚里,顿时所有的困乏、寒冷都一扫而光,浑身上下暖融融的,说有多舒畅就有多舒畅。
    第二天一早,要将切成丝的豆折搬到晒场上摊开晒。只要晒上两天,就成了可以保存一年以上的干豆折,春节时用来待客,春耕时用来做早餐,方便又美味。
    我在外面漂泊这么多年,每年都能收到从故乡捎来的干豆折,但再也没有吃过那香浓的活豆折了,再也没有喝过那热乎乎的“毡帽汤”了,再也没有体验过那热闹、温情的煎豆折的场景了。
    我怀念故乡的豆折,它承载着故乡人的勤劳和智慧,善良与淳朴,也承载着我儿时欢乐与美好的记忆。
    豆折,是我永不老去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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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丹落一 积分 +80 我老公喜欢吃,今年应该可以见到制作过程 2012-10-12
anda2012 积分 +30 楼主写的真好,有点舌尖上的旁白的味道! 2012-10-09
涛声依旧 积分 +80 好多年没吃过“豆折”了,感谢楼主也让我回味了从前。 2012-10-07
睡到自然醒 积分 +15 豆折的很好恰! 2012-10-07
风花雪月 积分 +10 楼主将我童年的一些个记忆都勾起了! 2012-10-07
战鹰 积分 +40 情景再现。非常生动。。 2012-10-07
艳@蛋糕 积分 +8 加分专用:支持原创贴子。 2012-10-07
Mecca.xu 积分 +451 加分专用:支持原创贴子。 2012-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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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都昌镇)
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12-10-07
写得真好。只是有一点,煎豆粑好象是趁热就折起来,就在灶边架上筛,一人专门负责折。另一种叫粉皮的才须凉了再折。
也许不同地方的方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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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12-10-07
    有一个细节令我很感动,为了考证一个说法,楼主特意电话询问自己的母亲,这份强烈的求知欲抑或是乡愁,不仅添色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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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地板  发表于: 2012-10-07
加分专用:支持原创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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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地下室  发表于: 2012-10-07
我也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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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12-10-07
鲜豆折炒着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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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都昌镇)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12-10-07
  是这样子的,我们那边也是这样子做的,只是豆折稍微凉些就要卷的,凉透后才可切,不然切起来黏刀。写的真好,让我回到了儿童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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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都昌镇)
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12-10-07
见楼主写的豆折,我思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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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合乡
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12-10-07
美文应该配上美图。

以下图片来自都昌在线09年在线网友活动照片。

更多“豆折”美图 http://www.duchang.com.cn/read.php?tid=26019&ds=1&page=4#1209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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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a2012 积分 +10 不错,有图有真相 2012-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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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蔡岭镇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12-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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