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家训扬新风之509丨和合乡上施村：施桓“量港打船”的此岸与彼岸|民间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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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县城(都昌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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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训家规】必春秋有其事，冬夏有其业，而且分阴是惜，继晷焚膏，斯富而者益以富，贫者亦不终于贫也。

一

施姓的历史名人，知名度排在前两位的，自然是施耐庵与施琅。施耐庵（1296年—1370年，江苏兴化人）是元末明初文学家，中国古代四大名著之一的《水浒传》的作者。施琅（1621年—1696年，福建泉州人）在清康熙年间封靖海侯，他所靖安的是台湾海峡，是中国历史上曾让海峡两岸归于一统的战略军事家。
我们先来探中华施氏之源。通常的版本是，施姓出自姬姓。春秋时鲁惠公之三子尾生，字施父，人称施父尾。施父尾精于音律，被执政的鲁桓公封大夫之职。其五世孙孝叔，以祖字施父为姓，后省去“父”字，遂为施姓，施父成为天下施姓授姓始祖。施姓望出吴兴（今属浙江余杭一带），承袭“吴兴世家”。

村宗祠

都昌施姓村庄有两个，曰上施村、下施村，如今皆属和合乡青龙村委会所辖。上、下施两村村址相连，现今上施村人口约110人，下施村人口约220人，两村属同一族源，但分属两支先后迁入。有关资料显示，上施村尊唐朝施矗（827年——914年）为一世祖。施矗在功名上矗立于世的是通明殿朝请大夫、散骑常侍。“散骑常侍”为何职？其官名粗略表明了职守——常常是骑马侍候于皇帝左右的人，履出谋之职、规谏之责，官品唐时为从二品。

村前长垅埂

都昌和合乡上施村人要梳理的祖先迁徙之图迹是：施矗世居吴兴，唐广明庚子年（880年）为避黄巢之乱，徙居徽州歙县黄墩，四年后再迁江西浮北黄蕲榔木田乡。矗公生九子，幼子施迈留居榔田，其七世孙施桂由榔田迁鸦桥。施桂六世孙施重九由鸦桥迁鄱阳洪林山。施重九五世孙施宁一由洪林山迁湖口县幻山。施宁一四世孙施诚分徙湖口县花尖山麓前鹳峦定居。其后裔施铨于明洪武年间由鹳峦迁都昌十九都中堡（今都昌蔡岭镇所辖）。施铨之孙施仲真（约生于1451年）于明成化年间由中堡迁二都长林垅上湾，形成如今的上施村。如此叙来，上施村成村距今约600年。都昌下施村尊施继中为一世祖，这一支迁都昌十九都中堡是施赵三于元至正年间由徽州婺源迁入，早于上施迁居都昌，分迁长林垅下湾据载是施远三（约生于1551年）于明隆化年间由二都大堑咀迁入，比上施村迁入上林垅要晚。两村村民如今和睦相处，情施一家。

二

在都昌和合，广为流传着明末清初的“船王”施桓“量港造船”的故事。施桓其名，往往被人误读为“恒”，实际木字旁之“桓”念“环”字音，《新华字典》的释义是“古代立在驿站、官署等建筑物旁作为标志的木柱，后称华表。”施桓生活的年代大致与施琅相当，当施琅以福建水师提督、加太子少保的身份率领战舰占澎湖而攻克下台湾时，都昌艄公出身的硬汉施桓将自造的一艘巨船，在一路浩荡的湖江河里将官粮运往京城。施桓的命运航船的压舱石亦是顺应历史潮流，祈愿天下太平。关于施桓造船的故事，不见于史志记载，只在民间口口相传。2025年仲春，笔者专赴施桓的故里和合乡上施村采访。翻阅《施氏宗谱》时，见收录有村民施博民先生一九九五年桂月（农历八月）所撰的一篇《施桓逸事》，这应该是关于施桓故事最早的文字记载。施博民先生已作古，他是施桓的后裔，这篇记载也应是最权威了，不过此文有关键笔误，比如说施桓生于“明天佑年间”，而明代并无此年号；比如说南康“一府四县”为“新、都、建、安”应为“星、都、建、安”。在当天采访现场，我还向村民施于人、施祖江等了解其先祖施桓“量港造船”的故事。村民告诉我，今年84岁的施耀庭老人对施桓的故事最为了解，老人近期在县城一家敬老院康养。我采写这个都昌地方历史系列，每篇都不会敷衍，皆为心血之作，尽可能地多掌握第一手资料。去青龙上施村的数日后，我又赴在县城大转盘附近的都昌福寿敬老院，听青年时曾求学于湖口共大的施耀庭老人讲述施桓的故事。他们书写和讲述的施桓故事尽管细节有不同，但故事梗概大略一致。

2025年2月24日本文作者（左三）在村上采访

清初时，施桓在父亲施子修凭着捕鱼和船运打下的殷实家底基础上，勤俭持家，发奋富家，施德兴家，更是成为二都长林垅的响当当人物。
某年冬季的某日，施桓家的一叶扁舟停泊在和合黄金嘴，港湾四周的船体都比施家的小舟要大。紧临的是一艘湖北客商的货船，下半夜尿急的船老板竟站在船头撒尿，尿液流到施桓的小船上嘀嗒作响，骚味弥散。第二天早饭刚过，湖北客商上的艄公顺手在船头泼出一盆洗碗水，瞬间往低处的施桓船舱里横流下来。施桓甚是恼火，大声找湖北客商理论。湖北客商全然没有对在施桓家门口湖域撒泼的歉疚，见小船上个子高大的施桓是一副普通渔夫的模样，怼了回去：“尿往底下流，水往地下倒，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难道你还见过逆水从低往高天上流？有本事，你造个比我的船更高更大的，向我船上撒尿泼水啰。你要能造个大船，我助你风蓬和锚链。”施桓受此一辱，下决心回家造船。他对湖北客商赌咒式地吼道：“我要造个港有多阔、船有多宽的大船赛过你。到时不将风蓬、锚链送来，天打雷轰你这欺人的湖北佬！”

施氏宗谱载施桓逸事

施桓这年冬天，便开始了他的“量港造船”之伟业。所造的船，当然要在水中组装试航，船体可小至形同港面之一叶扁舟，可大至行弋庞然大物，当然再大也有极限，尺寸上不能大至超过出发港最窄处，不然，船舷阻岸，何以行舟？所以，施桓所定的“量港造船”，已是船巨之最高标杆了。那二都沙湖坝西岸有两港堰，因了施桓量港造船，在当时称作了“上量堰”与“下量堰”。后来谐音取义成了“上梁燕”与“下梁燕”——屋梁上的轻盈燕子，穿行于时光的天空，看遍了多少的港深港浅、舟行舟止。造船基本的用材是木料。当年的施家对面的长岭埂上，横亘四里，都是施家的参天粗壮的杉木、樟木，施桓请锯工全砍斫了用于造船。
此船三年而成，耗掉了施桓多年的积财，也凝聚了无数匠人的心血。上施村村头有口塘叫楼下塘，至今留有石磉和古井遗址。所谓楼下塘，先前在池塘水中的石础上建有过一栋木房子，房宅是供造船的师傅用膳与落宿的。想必船成之日，就是湖北客商将风蓬与锚链掷地后的气短而逃之时？

楼下塘今貌

施桓所造巨船有多阔大呢？民间的讲述是甲板上能摆八桌酒，“船盖鄱湖饶河口，桅冲庐山五老峰”是雅语描绘。说到船的桅杆用料，故事的版本里还有神性传说。四根从杆用了长林峦上的挺拔杉木，只是中间一根主杆一直找料不着。某一日，量船堰水面随狂风飘来一根且长且粗的杉木，被匠人捞起，正是上好的主杆之材。主桅杆的尺寸是定了九丈九尺九寸，长了的部分，先是锯树梢，可日锯夜长，生生不息；于是改锯树兜，但见红锯末粉飞扬，传说是龙王为助施桓造天下无双的第一号大船，让鳝鱼精变的杉木身。
船成下水之日，施桓主持了一场铳炮掀天的隆重庆典，官府也派人来庆贺。这艘“巨无霸”，入鄱湖，下长江，风光一时，也为施桓挣回了不少造船的成本。第三年，官家盯上了“船王”，要让施桓用这艘巨船将南康府星子、都昌、建昌（今永修县）、安义四县的官粮从鄱阳湖入长江，径驶大运河，送至京城。行至古大运河的要津江苏淮安，施桓被叫停，顺带将淮安的官粮一同运往京城，运资诱人。施桓满口应允，将淮安码头搬运上来的官粮放至猪嘴舱内。“顺带淮安”，后来成了都昌和合一带意为“反正顺手，不添麻烦”的俗语。这里，对施桓用巨船运送“一府四县，顺带淮安”中的“一府四县”来个考辨。施桓从家乡都昌县出发，都昌所在之府无疑是南康府（府治设今庐山市）。宋时设南康军，朱熹就曾知南康军。后改南康府，施桓生活的清初，那时的南康府辖星子（今庐山市）、都昌、建昌（今永修县）三县，和从建昌县分析出来的安义县，直到1913年废南康府建制。所以，说施桓装粮“一府四县”，是后人讲述的口径。

本文作者（右）采访施耀庭老人

想不到的是，成也“船王”，败也“船工”，这条施桓打造的巨船，最终竟成了他人生命运的不归之舟。且说施桓在“一府四县，顺带淮安”的运送官粮入京的行程里，让大儿子施金一家留在村上，他带了二儿子施玉、小儿子施钱、女儿及四个伙计，将一船官粮运到了京城。因船过大，逢水浅岸窄处，要费一番周折调试，或需停航数日，这样下来，便延误了行程，超过了官府约定的卸货日期。及至京城官府的验粮官上船，发现仓底有稻粮因潮湿已发生霉变，立马禀告粮署，官老爷以误期外加损粮为由，下令将施桓父子押至官府治罪，那船成了贪官巧取豪夺的“盘中餐”，被没收了，再也没有回到它的出发地鄱阳湖的上量堰与下量堰。
施桓在帝王更替之际，放出牢狱，逃回家乡，他的两个儿子最终命丧京城。上施村石头岭咀有施桓墓茔遗迹存，墓碑不存。

三

一代都昌“船王”命运之舟的桅杆再高至十丈，还是逃不脱在时代的风浪里桅折帆逝，但他在那个年代“量港造船”的气度与智慧，永远刻写在人生的华表上。船头那盏施德之灯，一直照亮着一代代上施人的向上向善之途。
对于1968年出生的村民施广全来说，他从先祖那儿承继下来的，仍是造船术。施广全1983年就在武宁石渡造船厂学打木船，也用柴油机发动，最小的运载量仅10吨，最大的超120吨。后来施广全到浙江温州、台州等地船厂务工，村上现有四五个人同他一样操持着祖业打船。

青龙村支书詹慧娟（左）与村民商议弘扬优秀传统文化

2025年2月24日我到上施村采访回来后，村民特地让和合青龙村女支书詹慧娟转告我，如果写上施村村史，一定要写上村上的诗书传家久。一批上施村人泛舟学海，放飞人生的梦想。村上出了博士、硕士与大学生。施万里在庐山世界遗产（地质公园）管理岗位扬帆万里。1978年出生的博导施思齐，2004年获中国科学院物理研究所博士学位，曾先后在日本、美国做博士后或访问学者，现任教于上海大学，是国家优秀青年基金获得者（2016年）。
约400年前的施桓“量港造船”，从无尽岁月的长河来看，也只是一渡。渡船的此岸，从历史深处行来；渡船的彼岸，向浩渺未来驶去……

来源：汪国山
九江都昌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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