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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老家
- 县城(都昌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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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气温陡然下降,风沿着芙蓉山腰从北面吹向我的住地,骑电动车出去,不由的缩紧身体,天是冷下来了。妻子翻出了半厚的被子,还要我们穿上长袖棉纱内衣睡觉。每家每户都在添衣加被,有人说霜降节气早过了,是冬天了,我没关注过是哪一天入了冬。 城里只能感受气温变化,水泥地面从未见过有霜迹。天冷的厉害,就说是冬天。久居都昌小城,一年四季行走在水泥丛林,我对四季的更替已经麻木。七月流火十月凝霜好像与城里人不太相干,热和冷被四面墙和空调拒之门外。 冬天在哪里? 坚硬的城市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城市把四季之躯挡在郊外,仅伸进来一只手,因而没有丰富的姿态和表情。城里的四季与人的感官相通甚浅。冬天来了,除了觉得冷,就看不见冬天的其他样子。 我住在城郊的芙蓉山脚下,最近山风猛烈,妻子怕冷,最先体察到了冬意。因为地形,冬天的风总是从芙蓉山那边吹向我们。说到芙蓉山,并不止江西都昌县有叫芙蓉山的,唐诗《逢雪宿芙蓉山主人》里也有。 这首千古绝唱是在哪一座芙蓉山脚下写的无从考证,主流认为是湖南的芙蓉山。曾有都昌学者明然先生等提出过该诗极有可能是刘长卿过都昌县所作,诗人路过并留宿都昌县是事实,诗是哪里写的没有确凿记录。都昌学者并不是一厢情愿把诗与都昌扯上关系,他们能找到一定的依据,诗中的风雪归都昌的芙蓉山是有可能的。 诗曰: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这是唐诗里少有的孤品。二十字把风雪夜的意境营造的如此冷苦、凄寒、孤独、悠远、惆怅、意境深远,是为千古绝唱。闭上眼睛,一边默读,一边感受,脑中的画面无比凄美孤独,仿佛穿越到了那个风雪之夜,成为了那个夜归人。读诗,穿越一千年是容易的。因为情倾风雪之境,所以我特别喜爱这首诗,读罢情感不能自己。没有定论不是一件坏事,既然没有定论,姑且认为是在我住的地方所写,这样我与诗的关系就更亲密。喜欢“她”并能亲近“她”的出生地是一件快意的事。一座山,一千年过去,丝毫不会变化,山不老,诗不老,但诗人会远去,你无从问刘长卿是哪座芙蓉山让他如此孤独。那我住的地方,就当作是刘长卿写的那个风雪夜归人的地方吧! 雪淹柴门,雪漫山村,在南方,这样的诗境之地已经寻找不到。闭上眼睛,唐诗里,记忆里才可以寻找。又到了冬天,去尝一尝唐诗里的风雪吧! 我小时见过的大雪漫天,银装素裹的天地,如今是很难见到。身后的芙蓉山去年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雪,早晨开窗见山体罩着稀落落的白雪,一阵小惊喜,凝望良久。雪无恋世之意,没到傍晚就消融殆尽,今年会不会再来 一点雪难说。芙蓉山脚也没有茅草屋和柴门了,对面是一座现代建筑的高楼大厦的城市。就算是乡下,冬天也见不到大雪纷飞柴门犬吠的景象。 生活在城市,眼前下一场大雪,也觉不出什么味道来。高楼大厦中的漫天风雪,是缺乏味道的。大雪落在整洁的铺满水泥的现代化的村庄,也同样缺乏诗意。就算再一次雪漫芙蓉山道,也没有戴斗笠的风雪夜归人了。村庄里有柴垛、茅屋、牛棚、青石板、有篱落疏疏,雪要落在这样的村庄才有味。雪要落在一百年前或更早出产的青瓦上,落在很古老的村庄里,落在稻草上,落在柴垛上,土坯房上,落在这些自然原始的旧物上才有真味。原始的村庄不复存在,雪漫原始山村的样子只能在回忆里。 我住过的老村庄已经废弃,因九八年洪水,选了新址建了新村全是亮堂堂的挺拔的水泥楼房。我幼年时的村庄是能接近刘长卿留宿过的村子。因为贫穷,我小时候的村庄是能与冬天的风雪融为一体的。五十年前,村庄同样有茅屋,有乱石搭建的茅房、有柴门、牛棚、猪舍、低矮灰暗的土坯房。有牵着牛穿蓑衣戴斗笠的农人,有包着头巾挑柴的老妪,有一身粗衣扛着木制农具匆匆行走的老汉。他们穿行在雪泥路上。五十年前的村庄依然是原始的,贫穷的,灰暗的。墙体、屋顶、柴垛、石头、地面、衣服、农具,似乎一切都染上了冬天的灰白色。雪要落在原始灰旧的物体上才符合我们的审美意趣。 你站在山坡上,眺望冬天的田野,它消退了绿意盎然。田间地头,草木枯黄,是灰蒙蒙的气象,荒芜萧条,这是冬天该有的旷野。你转过身看到的对面村庄已没有原始的样貌,是一色钢筋混凝土瓷砖玻璃构筑的楼房,色彩缤纷,现代建材造就了乡村房子也接近了城市的风味,村庄变的高大挺立,色彩斑斓,充满富裕之气。如果画一张乡村冬景图,现代村庄与冬天的冷,与霜雪的孤寂,是格格不入的。风雪似乎是属于贫穷的村庄。 我有时会想起早年的村庄和冬天,想起风雪之夜,想起季节。七十年代之前出生的人对四季的体验要复杂一些,我这一代人是从原始的手工农业时代大步跨入机械化时代,体力劳作获得了空前解放,很多人离开了土地,离开了山川河流。但在内心深处刻下了许多与季节和土地有关的记忆。 记忆中的村庄起霜了,农民要把红薯挖回家用秕谷掩藏或放入地窖。天空乌沉沉的,奶奶说快要落雪了,存好干柴火。气候稍作变化,土地上的遍地植物和农人会适时做出反应。很早以前我们是脚踩泥土,是生活在气候里的农户人家。如今很多人来到城市,然而,城市却是坚硬的,它的颜色和神情不容易随四季变化。早年的冬天总是异常寒冷,农人顶着凄风苦雨劳作,孩子们则坐在冰窖般的教室里熬着。乡野的冷和热,小时候感受最真切。我读小学二年级是在三百多年的祠堂里,边上是一方大天井,天光可以很敞亮的照进来,大雪飘落在身后,雪光映照着课本。 风雪在背后舞动,一群孩子摇头晃脑齐声读书,小脚丫子冷麻木了就悄悄踮动脚板。记得一篇写乡村冬景的文章,“清晨,村前白茫茫一片大雪……”这是其中一句,至今都没有忘记。 我常常在记忆里寻找四季特有的景致 ,冬天的景致里有母亲堆放在老屋外的柴垛,盖着厚雪,山地雪坡上有兔子和山鸡的脚印,有冻的通红的小手,手握矮檐下的冰棱,还有野外冰封的池塘,一条闪着银光的河沟……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景致了。 因为少年时长期跟着父母辛苦劳作,我们亲近过土地,亲近过四季,亲近过风雪。季节的特殊符号已经刻在身体的某个地方。就是一片树叶,一地稻草,一阵风,都能不经意唤起某种记忆。 记忆不等于留恋,谁想回到贫穷?但经历过的,却有一番意味。(今日都昌 于爱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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