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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长篇打工小说】都昌人在汕头(连载九)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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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鸣山乡

        生活中的一个念头往往来自一个偶然醒悟,所有的灵感都要靠平时生活的积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凭空而来。张季对于汕头这座大都市是陌生的,他知道在工地上做小工是如何辛苦,却不知道还有这么多人找不到工作,每天还要提心吊胆地求生存。他的脸上黯然失色,曾经对这座城市连续不断的憧憬被眼前的一切击得粉碎。

        他来到收容所的大门外大声喊,他找里面的工作人员问,没有人能告诉他张扬被关在这里,张季被彻底失望了,一天的奔波无功而返,但也有收获,那就是以后不能长期待在工地了,得经常出来走走,哪怕就是被冒着被遣送的危险,只有这样才能对这个社会获取更多的信息,也可以激发更多灵感。

他开始变得没那么单纯。

        在一个天气晴朗的上午,张季正在街上溜达,自从上次在汕头大街上的所见所闻,他的内心丰富多了,他总希望生活中会有奇迹出现。他看到一个与他同龄的人正在一广告栏张贴招工广告,他就走上前来与对方交谈。两人谈得很投机,对方说他叫李冒冒,四川人。张季说了自己的名字,说了自己是江西人。两人谈到了在汕头打工的艰辛,谈到了本地人的排外思想。

     “老表呀,你这样帮老板贴广告他一天给你多少工钱呀?”张季见时机成熟,就趁热打铁地问道。

       李冒冒来了一声叹息,羞怯地告诉张季说自己是按月发工资,不过工资太低了,只有工地的一半。

     “不过,我实在吃不了工地这份苦。”李冒冒毫不避讳地说。

        张季一边与李冒冒交谈,一边目睹着广告栏下的人来人往,李冒冒还要不时地为前来看广告的人解释。正好此时有两个女孩子站在广告栏下向李冒冒咨询,李冒冒一五一十为两个女孩子解答。

       李冒冒告诉张季,他上午要把一百张招工广告贴出去,下午就在职业介绍所门口招呼前来找工作的人,而张季也是第一次知道在汕头还有职业介绍所这个行业,并对这个行业提起了兴趣。张季对李冒冒说,反正我今天有空,就随你贴广告,看你怎么工作。李冒冒毫不犹豫答应了。

        李冒冒推着拼凑起来的单车,车的前篮里面放着一只红色的小塑料桶,桶里的半桶浆糊随着车子的颠簸上下晃动,那把擦浆糊的小刷子挂在桶子的边沿也在跟着晃动,他的后座放着用毛笔书写的招工广告,每到一个广告栏,李冒冒都小心翼翼拿出一张广告张贴,然后再用手在广告的四周按了按,按密实了才离开再前往下一处广告栏。张季说,这活确实不辛苦,就是手有点脏,你看你的手沾满了浆糊、红纸印,墨水。李冒冒说,是呀,比起没工作我算是太幸运了,脏一点怕什么,你在工地上又累又脏呢。

张季说:“那是!”

       李冒冒所在的职业介绍所门外正有几个人在交头接耳,有个业务员在极力吆喝,说哪个食品厂要两个工人,说有个电子厂要一个女工,把需要人的厂家说得天花乱坠,那些找工作的人抱着怀疑的表情,又想报名去,又怕上当受骗。李冒冒悄悄对张季说,虽然我们是这样介绍,但对于厂里的真实情况我们也不是很了解,进了厂的人发觉我们介绍的情况与真实情况不符,又回到我们介绍所来闹,要我们退介绍费,退吧,我们老板白忙活了,少退或者不退又说我们是骗人,唉,谁的钱都不好赚呀。

       张季看到了这里闹哄哄的场面,临近中午的时候,张季请李冒冒下馆子,希望以后有什么好的工作留意一下,说在工地做小工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兄弟呀,像我们没什么文化哪有什么好工作,要有好一点的工作,我还在这个鬼介绍所待吗?”李冒冒喝着啤酒,向张季道出了来汕头一路的辛酸。说他与一个江西人名字叫张扬的在潮阳郊区的相遇,再与张扬分手的过程。说完鼻子一酸,两行眼泪不由自主滑了下来。

“你认识张扬?”张季忙打住李冒冒的话。

      李冒冒朝张扬的脸上看了看说,对呀,我还真觉得你俩有点像,随后就把张扬的情况大致描述了一番。

    “就是他,就是他”张季大声地说。说完紧紧握住李冒冒的手,老表呀,你能不能下午请个假带我去找张扬,来回的车费和工资我付。李冒冒摇了摇头,不是我不带你去找呀,我是真请不到假,否则老板就要开除我了。张季只好叫李冒冒说了个路线图,高高兴兴回到了工地。

      张扬一家人的命运真是悲惨哪,张季回忆他俩从小一块长大,往事历历在目,兄弟情深,却怎么也没料到到了汕头两人不久就断了联系。因与李冒冒的相识,终于打听到了他的消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到了晚上,张季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老乡们,大家都怂恿他明天赶早就去找张扬。

怡刚说,明天早上东平就一起去吧,都是老乡在路上也有个好照应,我负责跟工头请假,考虑到工头对张扬的成见,我随便编个谎言。满英也附和说,东平跟着去,应该的,况且土塘三汊港紧挨着不就是一家人么。

      张季想到今天打探到的消息这么顺利,心中还是有点忐忑不安。他睡不着,一个人爬上了建筑工地上的八层楼顶,望着城市流光溢彩的灯火,月光紧贴他的后背,他凝视着远方的星辰大海,搜寻着礐石的方向,心中涌动着亲情般的潮汐,城市的灯火在他的眼中开始模糊,远方的家乡及张扬的消息让他的内心躁动不安。

他无法预估明天是否能见到张扬。

   “阿弥陀佛!”张季的口中不经意吐出了这句佛语。

     第二天早上,张季与王东平先坐公交到了广场轮渡,再每人买了一张轮渡票上了渡轮,其实站在广场上就可以看到对面的礐石,这里只是一个海湾,海湾风平浪静,轮渡缓缓离开码头,天上的流云也跟着它缓缓移动,太阳依然张狂放肆,将炎热㩳到了夏天的深处,轮渡上的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汗溱溱的味道。它很快就靠岸了,大家像逃跑似的冲向了岸上。

     岸上早已聚集了一群拉客仔,有问是否去普宁的,有问是否去峡山的,有问是否去两英的,有问是否去达濠的,有问是否去河浦的……

张季与王东平上了一辆峡山的车,装满了旅客的中巴犹如绝于尘世的欢腾和幸福,向前方快速驶去。车子过了潮阳市区,他们按照李冒冒的描述在路边下了车,轻而易举找到了张扬所在的工地。李冒冒和张扬刚来这个工地的时候,还是做了两层框架,几个月过去了,房子的内外墙都装修好了,只有一个老阿婆在里面打扫卫生,看到他们两个人走了过来,带有一种警惕感问道:“罗作拟达(你们是干什么的)?”两个人向老人说明了来意。老人说:“他们昨天走了,这里做好了呢。”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怔在那里。

还是王东平有点经验,问老人:“阿婆,您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您要不知道,能不能带我俩去见他们的老板,或许他们老板知道!”

老阿婆漫不经心说出了老板的电话,至于老板家住哪儿她也不知道,叫他俩自己打电话问。俩人谢了谢老阿婆,又返回市区找到一家公用电话亭给张扬他们老板打电话。电话是那位老板的妻子接的,她说老板还没有回来,叫他俩晚上再打过去,张季还想问张扬的情况,那个老板娘就迅速挂了电话。

张季还想拔过去,王东平说算了,我们还是等晚上再打吧。此时正是晌午,烈日将街边的水泥路面嗮得滚烫,连坐在公共电话亭里的小妹也无精打采,收下了张季递过来的一块钱电话费看也没看就塞进了抽屉。大概十二点多了,张季看见电话亭对面路边有家小食店,两人已是饥肠咕噜,干裂的嘴唇,喉咙直冒烟,两人都径直向对面的小食店走过去。然后两人不约而同点了一碗粿条汤,狼吞虎咽一般将它吃完。

“晚上再打个电话吧,要不我俩明天再跑一趟。”东平对张季说。

“也只能这样了!”

张季一边擦拭着额头的汗珠一边说。

路旁的树叶纹丝不动,只有过往的车辆像打了兴奋剂,无畏无惧疾驰而过。张季刚走出小食店的大门,身子就缩了回来。

张季心里想,来一场雨吧,压一压这太阳嚣张的气焰,将这座城市濯洗一番变得清爽。

南国的天气就是这么霸气,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台风,又轮到太阳暴虐的时候了。

尽管心不甘情不愿,盛夏的阳光还是把他俩赶回了工地。他俩回来后各自洗了个凉水澡,躺在工棚里的床上,一台破旧的风扇在头顶上 不知疲惫地旋转,像故乡田野的蛙鸣,“叽呱、叽呱” 一声连着一声。

张季对王东平说,大哥,我想家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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