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无底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素履之往》
一
穿过历史的弄堂，我目光所及皆是1946年的寒冬。更确切地说，丙戌腊月初二，逼近年关。纵然我们农家人普遍过着清贫的日子，但在内心总会燃起新的希望，有个好盼头。
然而，这一天我的祖母突然去世了，时年29岁。祖母的死，犹如一座零下29度的冰山，轰隆隆，摧毁了我祖父刚刚萌生的希望，改变着我家族的命运走向。此时我的父亲刚1岁多。
我翻看日历，这一天公历12月24日，正是西方的平安夜，祖母走得如此不合时宜。
祖母的亲妹妹巴玉双去世93岁。
祖母的亲弟弟巴清山去世80多。
祖母的堂妹巴如月去世86岁。
祖母的另一堂妹巴如英80余，如今还健在。
29岁的黄金年龄，人生的帷幕才徐徐开启，我祖母的生命之花未及盛放，便凋零在29岁的残冬。
二
祖父是家族中的长子长孙，其婚姻大事必照应本族该有的体面。祖母是在锣鼓喧腾的热烈与隆重中，带着嫁妆坐着花轿，从都昌县左里乡巴家山村，来到十几里外的汪墩乡前房村。
巴清娇——祖母的名字，瞬间我就喜欢上，有清新脱俗的美。我极力想象与这个名字相匹配的，祖母本人究竟是何般模样。
我的舅公生前当过十里八乡的中学校长，几位姨祖母都是念过私塾的文化人。我自己的祖母作为原生家庭的长姐，即便未进过学堂，在家族书香气的浸染下也必受熏陶。
我曾与村中几位高龄老人交谈时获悉，祖母不若姨祖母那般容颜白皙，个头也不够颀长。
总想从长辈的记忆里挖掘祖母的更多信息，却是遗憾收场。看村里家谱记录她简短的六排文字，生、养、殁，概括了她二十九年苦楚的一生。
前几年听家兄说，这个梳妆台是祖母的嫁妆，蓦然引起了我的好奇。
现存的，仍在使用的，斑驳的梳妆台，至少80年的历史，称得上我们家的古董。
父亲说，祖母出租过自己的梳妆台来补贴家用。
我脑海里一幕幕地给这梳妆台的原主加戏。年轻的祖母，带着娘家的期望，自己的希冀，嫁给祖父。晨起对镜梳妆，收拾自己，也收拾一家人素朴的生活。
祖母的俭朴是出了名的。人家随手扔在地里路边的菜叶、萝卜皮，她会躬身捡起拿回家喂猪。冬日里，当时的妇女们时兴用洋手巾围头御寒，而祖母舍不得买，只用碎布当头巾扎。
三
祖母嫁过来十年期间，生养了两男两女四个孩子。父亲的一兄一姊从小因种水痘夭折。父亲的另一位姐姐做了徐埠镇余家的童养媳，在40多岁时抱病去世。我父亲最年幼，是祖父祖母脉下的一支独苗。
赣公网安备 3604280200010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