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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意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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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县城(都昌镇)

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03-23

推磨的记忆

罗长授

　　在人生的旅途中总有一些值得回忆的东西，有的如同一瓶醇香美酒让你回味无穷，也有一些美好浪漫使你永远缠绵梦乡，更有一些辛酸无奈使你记忆终身。少儿时代无数次推磨的时光总在我的心灵中闪烁。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时的生活水平远远不及现在。由于经济落后、物资匮乏，为了生存与生活的需要，石磨成了每家每户的必备的生活工具。我家的石磨是由两块直径相同的圆柱形石材组成，下磨中间有一个短的立轴与上磨的石盘固定，上磨可以绕轴转动。磨与磨相接触的面，被石匠打制成一起一伏的磨齿。上磨有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磨眼，在磨眼里放进粮食，上磨转动后，磨上面的粮食通过磨眼涌入磨膛，均匀地分布在四周，被磨成粉末，从夹缝中流到槽里。那时我家从生产队分回的粮食远远不够吃，母亲经常在早上或晚上把从生产队分来的粮食，用这石磨子磨成细细的粉，做成各种各样的食品，用来填补粮食的不足，改善家庭的生活。
　　在我童年时期，父母似乎与石磨神交已久，有着精神上的契合。父母经常早早起床准备磨粉。那时的父亲和母亲正值壮年，身轻似燕，扭动自如。推磨时，父亲的双脚一前一后站成“弓”字步，双手紧握磨杆，连续的推拉。母亲一手拿着勺子，瞅准磨杆转到一边的机会，手疾眼快地把粮食喂进磨眼里，父亲一边推磨一边与母亲聊些家常话。伴随着石磨“轰隆轰隆”地响动，粮食在两片石头的凹槽之间被磨碎，或成浆，或成粉，慢慢溢出，瀑布似地垂落在磨盘上，流进放置在石磨下方的木盆里。
　　我八、九岁时也单独推过磨。推磨时我两手抓住磨杆，用力往前一推，又借助惯性迅疾往后一拉，石磨便欢快地转动起来，一圈又一圈，此时的母亲满脸都透着喜悦与赞许。我很得意，快速地转动着石磨，以显示我的长大和希望得到母亲更多赞许的目光。我推得越快，放粮食的母亲就要眼快手快，准确无误地将粮食放进园孔里，否则拐子就把她的手打了，或者把粮食撒到园孔外了。忙碌的母亲连说“慢点！慢点！不要使蛮力，一下两下是磨不完的。”果不其然，我一圈又一圈地推拉，很快就汗流浃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似的，推拉就感觉特沉重，用劲往前推出去后就拉不回来，抓着磨杆直喘粗气，一副很狼狈样子。这时母亲就提醒我：“推磨是个技术活，靠蛮力是不行的，你急磨不急，慢工才能出细活。”母亲还告诉我：“石磨得慢慢地推，这样磨出的浆细腻滑润，透着粮食自然本味的清香，而且做成汤圆后煮出的汤色清亮，汤圆香滑爽口；磨出的豆浆制成的豆腐也会特别的鲜嫩，韵味十足，味道悠长难忘。”
　　有几次，刚吃罢早饭，母亲就对我说：“今天做耙吃，去搭把手，帮你爹推磨去。”我很高兴地应一声“好”。为了能使力气和父亲配合好，我就在前面用手拉着磨棍，父亲在后面推着。在推磨过程中，为了减少推磨的劳累，提高我推磨的兴趣，父亲一边推磨一边给我讲有趣的故事如薛仁贵征东、包公刀铡陈世美、《西游记》里的孙悟空、《水浒传》里鲁智深、武松等等的故事。我听得津津有味，推磨也不觉得累了，推完了还想继续听故事。有时母亲也叫我站磨边往磨眼里喂磨，并告诉我不能分神。有次喂磨，我分了神，让磨拐转过来把手都碰肿了，疼了好长一段时间。
　　记得父亲在推磨时还给我出过一个谜语：“层层石头层层山，短短路程走不完，雷声滚滚不下雨，雪花飘飘不觉寒”，要我猜谜底。我很快就说出是磨粉。父亲也经常对我说：“石磨千百年来都坚守着自己的方向，始终都不会改变。做人做事要像石磨一样，要坚持自己的方向。”
　　那时的豆腐还是稀罕物。磨豆腐的前一天，母亲会将精选的黄豆放在水桶里用水浸泡，第二天一大早先将磨盘清洗干净，然后一勺一勺往磨眼里添加有水的黄豆。我和父亲推磨，两扇磨盘叠合在一起围绕着磨脐，一圈又一圈、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乳白色的豆汁顺着磨盘缓缓流出。黄豆磨成浆后，母亲先用纱布把豆渣滤掉，然后将浆水倒入大铁锅中用柴火煮沸，再用手轻沾石膏水，蜻蜓点水般在豆浆中点化开。沾石膏水是个“有手法”的关键活，点多了不行，点少了也不行，要恰到好处。随后，豆浆便缓缓开出花。这时，站在灶边的我和妹妹们是最开心的，母亲先给每个人盛一碗豆腐脑，每碗加上一勺白糖，我们个个吃得喜笑颜开。最后，母亲在面筛里铺上细纱布，把煮好的豆花倒进去，用木板盖好压实，再在木板上压上大石头，三四个小时后，豆腐便成了。之后的每一餐，煎炒炸煮，豆腐成了餐桌上的佳肴，我们像过年吃肉一样高兴。
　　年年月月，石磨悠悠，当石磨使用的时间久了以后，需要将磨膛上磨光滑了的磨齿重新凿刻出来，谓之“锻磨”。我家的石磨经过长年的使用，齿都快磨平了，就请石匠师傅将磨齿进行加工。锻磨时，石匠的一招一式特别认真，锤凿很有节奏，叮当声不断，常引得我们拍手雀跃。石磨经师傅重新修齿、凿眼后，又如新的一样。
　　在过去的岁月里，石磨还起着温暖乡情，和睦邻里关系的润滑作用。有时，我家在推磨时，路过的乡亲主动俯身来帮忙，渐渐的，两家的磕磕碰碰、摩擦、隔阂，也在石磨一圈一圈地转动中消除了。　
　　推磨，伴随我走过了美丽的童年、懵懂的少年，直到我到江西师院读书以后，推磨这样的活儿也就由大妹妹来做了。母亲虽然身体不是太好，但也还算泼辣，而且极其要强。记得母亲生我小妹妹的时候，就是在推着磨的当口，突然感觉要生了，就喊邻家的青兰大娘过来接生，当天晚上就生下了小妹。
　　春秋冬夏，寒来暑往。那石磨，就那么不停地转着、磨着，转去了农村人数不清的悠悠岁月，磨碎了农村人汗水泡出的艰难困苦。那咕噜咕噜的石磨的响声里深情地述说着农村人的悲欢离合、酸甜苦辣。
　　1982年8月，我被分配到都昌一中任教。每当我在工作中遇到不适应时，我的眼前就会浮现出石磨在父亲掌控下温顺转动的样子，就会想起母亲那句"慢工出细活"的告白，明白面对生活的重压时要不急不燥、淡定从容。当我刚开始谈恋爱时，母亲就告诉我：“一对恩爱的夫妻，就要像一副成套的石磨，永远重叠在一起，任人推拉，千转万转，永不分离。”
　　人生如石磨，从小到大一辈子磨来，磨五谷杂粮，磨酸辣苦甜，磨喜怒哀乐，磨生老病死，绕着各自的圆心，走着各自的半径，沿着各自的周长，一刻不停从未刹车，或栉风沐雨、筚路蓝缕，或一路顺风、花红柳绿，或羊肠小道、细流涓涓，或风风火火、山高路远。但“磨走千转归正脐”，每个人都要围绕着怎样实现个人心中的目标而生存着、生活着、奋斗着，都要想着怎样能像磨一样，在有限的时光里，去虚求实，去粗存精，去俗留香，多磨一些物质上和精神上对人们有益的粮食。　　
　　斗转星移，光阴荏苒。如今的村里早就有了电动磨，那些曾经装点了我们生活的石磨，像年迈的老人，停止了咀嚼，停止了歌唱，安然沉睡在岁月的残墙断垣之间，凄惨地走出了历史的舞台。但我特别怀念那段用石磨磨出的飘香的日子，特别怀念和父母在一起推磨的时光。石磨永远镌刻在我记忆的长河里，永远是我记忆中的一朵耀眼的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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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昌零距离	积分 +30	加分专用：支持原创帖子。	03-25
都昌婷婷	积分 +10	加分专用：支持在线分享精神。	03-24
鄱阳湖	积分 +100	加分专用：支持原创帖子。	03-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