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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老家
- 县城(都昌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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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 光 于爱民 我自从离开乡村，离开田地，离开山川河流，离开了农业劳作，到了城里，那一轮明月好像消失了很久，我似乎不曾去凝望过它。二十多年我都没有认真去看过它，甚至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小时候家里没有电风扇，盛夏来临，天刚黑，第一件事就是抬竹床到外面的晒谷道场上，有时几家的竹床放在一起，都到一个有风的地方拉家常，道场打理的干干净净，光洁的地面没有一根杂草，旁边堆着未晒干的稻谷。一种酱色的小青蛙，我们叫土鸡蛤蟆，大小如脚趾，儿时常见也常抓它，现在很少，小蛤蟆喜欢趁着夜色在道场上跳跃抓蚊子，有的还跳到竹床底下。 孩子们洗了澡，就到屋前的竹床纳凉，竹制的床用水一浇，贴着一层凉意，竹床最多躺两个人，很多时候竹床被小孩所占据，大人拿椅子坐在小孩旁边或者睡在竹摇椅上，一边纳凉一边轻轻摇着棕叶扇帮孩子驱赶蚊子，奶奶的那个半高木椅，是她的最爱，跟了她很多年，她喜欢那把椅子，她坐在我的竹床旁边给我摇扇，夜深了，微微的露水悄然下来，不能再在外面睡了，大人会把小孩叫起来回屋内睡觉。 特别是我七八岁之前，乡村没有电，一到夜晚，只有一点昏暗的煤油灯光和遥远的星光，其他地方一片漆黑，孩子们乖 乖的躺在竹床上，数着星星，哪也不跑，看着萤火虫毫无目的在黑夜里飞舞，盛夏有月光的夜晚，寂静的乡村遍撒着银色的月光，特别是月圆的那几夜，没有现代化灯光的乡村感觉天地一片亮堂，树木田野清晰可见，古老的村庄静静的匍匐在月光下，孩子们躺不住，在晒谷道场上跑来跑去，纳凉的地方不远是田野，孩子们跑到田野的小路上，萤火虫从身边飞过，路边草丛也有很多闪闪烁烁的萤火虫，绿皮大青蛙被惊的急匆匆从脚下跳过，咚的一声窜到水塘里，萤火虫抓在玻璃罐子里，放在床头，像一盏小明灯。 村庄后面有一个较大的晒谷道场，庄户人家少不了道场，每户屋前也有小道场，道场主要用来晒粮食，那个大道场全村公有，靠近的居民就在那里晒粮食，那个大道场有名字，叫东边岭，岭说明地势高，古老的村庄依缓坡顺势而建，明代之前就已经存在，东边岭就在长坡的顶端。 月光明亮的夜晚，东边岭上聚集一些玩耍的小孩，特别是盛夏，孩子们热的睡不着，也不愿意躺在枯燥的竹床上，月光照亮整个村庄，挑拨着孩子们的心，劳累一天的农人歇下了，今夜美丽的月光，你看多好，这么好的月光，小孩子不想睡，他们不约而同来到东边岭，在月光里玩各种游戏，玩的最多的是黄鼠狼抓小鸡，孩子们依次拉着每个人的后背的衣襟，像一列 小火车，领头的叫鸡妈妈，一个人扮黄鼠狼，鸡妈妈张来双臂，拼命拦着想吃鸡的黄鼠狼，一群小鸡在鸡妈妈的带领下，在后面左躲右闪，不让黄鼠狼抓到，一群孩子在月光下玩着这种既古老又快乐的游戏。 还记得一种传递手绢的游戏，一群孩子蹲在月光下，围成一圈，手放在后背，猜手绢在谁手里，猜不中要惩罚，具体的玩法已经忘记，其他在月光下玩过的儿时游戏也全都遗忘了。 我还记起了月光下的自行车。 七八十年代的乡村，还是自行车稀缺的年代，不说城市，在我们乡村，我七八岁时，很少见到，哪户人家有一辆自行车是一种自豪，小孩非常羡慕，蹬着两个轮子跑起来，非常神气。 月光明亮的夜晚，东边岭上会有人学骑自行车。 我十来岁时，村里已经有了几辆自行车，大多是陈旧的二手车，不知哪里买来的，那一阵大人小孩风行学骑车，大伯家有一辆新的，他是大队书记，经常骑自行车外出，自行车擦拭的很干净，他表情严肃，没有人敢借他的自行车，小孩子更不敢靠近，隔壁的细爷爷家买了一辆旧的，并不是很爱惜，他的女儿，我叫堂姑，比我大一岁，我恳求她把自行车推出来玩，细爷爷并不干涉，那时的自行车笨重，坐板高，小孩子坐上去根本够不着踏板，月光很好的夜晚，几个小孩跟着堂姑，一起去东边岭学骑自行车，先学遛坡，单脚站在 一个踏板上，一只脚悬着，身子直直的随车一起遍，能遍一段下坡路，说明已经掌控了自行车的平衡，骑车也就水到渠成，我刚学会溜坡的那一阵异常激动，天天想着自行车，看到自行车就眼馋，只能求堂姑家的车过瘾，小孩不能坐到坐板上骑，侧着身子，一只脚从横杠下面三角形的空挡中伸进去踩另一个踏板，这种骑法要歪着身子，很累很不自然，小孩只能这样骑，我们叫骑“三角叉”。 自行车围着东边岭转圈圈，一人骑一把轮流来，骑熟了，光转圈圈还不够味，胆子大的往山路上骑，村子里能跑拖拉机的大路通向东边岭，路两边是小树林子，月光从树叶间斑斑点点洒落在路面上，密集的树叶阻挡了大片的月光，幽暗寂静的山路，有丝丝的月光却也有森森鬼意，一溜溜的树荫，鬼影子一样，小孩子怕鬼，胆大的小孩一个人直往山路上骑去，骑了很远才返身回来，我小时候胆小，刚骑上山道就想折回来，看着前方灰蒙蒙的山道，心里咚咚的怕的慌。 月光下的东边岭是孩子们的一块乐园。 月光的夜晚，农人歇下了，有的却在月光下劳作，盛夏的双抢，天气炎热，劳作却异常繁重，辛苦一天，该歇歇了，晚上的月光好，天也凉爽了不少，晚上能割两个小时稻子，白天就少遭两个小时烈焰烤晒，吃了晚饭，有人会鼓足劲再干两个小时，我在竹床上乘凉，道场不远的稻田里，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或者人语声，那是来自月光下的农人，我的记忆里，隐隐约约还记得跟着父母在月光下割过几次稻子，我家有块一亩大小的稻田，在山脚下，两边是山，受山的阻挡，那里密不透风，白天在那里割稻，异常闷热，父亲常常是清早或太阳要落山的傍晚带我们去割一阵，如果赶上了有月光的夜晚，他会动员一家人趁着月光去那田里割稻。 跟着父母在月光下参加繁重的田间劳作，那时我有十三四岁，有了一些力气，也是青春萌动的年纪，看到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特别是漂亮女孩，有了偷偷的爱慕之心，爱慕她，她并不知道，月光照见了少年的青涩，也许每一个少年都一样，心中都有一个她。 她，也许是真实的，也许在幻想中，总之是一个美好的心思和向往，一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少女梦，我想每个少年郎内心都装着一个纯洁，美丽，沉静的她，在此我想起了海子的一首诗，就是《女孩子》，他表达的是他心中的她，他的诗也代表了每一个少年郎的情意，诗中说： “她走来，断断续续走来………她有些忧郁，望望用泥土筑起的房屋……一枝野桃花斜插着默默无语……春天是风，秋天是月亮……” 诗句很美，朗读这首诗，我想起了月上柳梢头的夜晚，想起了月光下的古老村庄，想起了“她”。 村里的玩伴阿旺，那时他读初二，他跟我说过，他喜欢隔壁的阿丽，圆圆的红苹果似的脸蛋，阿丽确实美丽可爱，初中毕业回家，阿丽的父母说不会把阿丽嫁在村里，阿旺为此痛不欲生，他向我吐露过他的痛苦，还有阿贵，他喜欢谁我也知道。 有月光的夜晚，我常去东边岭玩，她却很少去，她喜欢一个人呆在家里，沉静不爱说话，偶尔她会跟着弟弟来东边岭玩一会，她踏着月光来了，我就很拘谨，不敢嘻嘻哈哈，脸红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在她面前丢了丑。 阿贵也喜欢她，我并不恨阿贵，阿贵喜欢谁会明显流露出来，他还喜欢去另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子家玩，我知道他想靠近穿红衣服的活泼女孩，女孩也乐意跟他玩，不像我，喜欢谁含蓄的连自己都不好意思，别人更不会知道。 阿贵比我大胆，我们走过她家门前，我低着头加快脚步，生怕她看见似的，阿贵则放慢脚步，探头张望，用动情的声调唱歌，反复唱旋律最好听的那句，他想用歌声引起她的注意和欣赏，但她并不出来。 现在她已去了另一个地方，当年的野桃花送给了谁，也无人问起，古老的村庄废弃了，东边岭也荒芜了，四周残垣断壁，一群孩子四散成家，成了中年大叔或大妈，我也不再是少年郎，但月光却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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