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典文学名著《红楼梦》堪称中国封建社会末世的百科全书，研究《红楼梦》的学问被称为“红学”。从脂砚斋等人点评《红楼梦》的手稿至今，红学研究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欣赏索解《红楼梦》当然离不开研究曹雪芹的家世生平，其中曹雪芹的祖籍地研究成为“红学”研究的一个重要课题。有红学专家考证，曹雪芹南宋祖籍地在江西都昌。其南宋祖先曹孝庆是曹彦约堂孙。我们且来铺陈学界一些观点，以抛砖引玉。
星凤楼帖拓张
都昌龟山曹
红学界对于曹雪芹家族的祖籍地主要分为两种说法：一种以周汝昌先生为代表的河北“丰润说”。认为明初曹家自江西南昌武阳北上丰润，一支迁居辽宁铁岭。另一种以冯其庸先生为代表的辽宁“辽阳说"。认为曹氏祖先“著籍”辽阳，后战事中归降努尔哈赤，编人旗籍。
曹雪芹画像（来自网络）
曹雪芹六代以内的辈系是父亲曹颙、祖父曹寅、曾祖父曹玺、高祖曹振彦、太高祖曹世选。如果根据曹氏宗谱和相关史料上溯呢，都昌龟山(现蔡岭镇北炎)的南宋礼部尚书曹孝庆迁武阳（今属江西南昌县），便是曹雪芹的第 22代祖先。江西“武阳说”“进贤说”的立足点，也是曹孝庆这个人物。曹孝庆是地地道道的都昌“龟山曹”，在以往的曹氏宗族文化研究中，“曹孝庆”更多是作为一个姓名符号在家谱中承前启后。近年来，红学家把曹孝庆还原成一个历史人物，使他的形象鲜活起来。
民国戊午年（1918）《曹氏宗谱》
南宋刻本《馆阁续录》是当朝类似现代的官员履历式的典籍，在卷八《官联二》中明确记载:“曹孝庆，字可昌，贯南康；习《易》。”而南宋时期南康军，所辖就是现在的星子县（今庐山市）、都昌县、建昌县（今永修县、安义县）。曹孝庆(号介轩)约生于南宋宁宗开禧二年(1206年)，卒于1276年左右，寿逾七十。曹孝庆至景定三年(1262年)任内，攀附上奸相贾似道官僚集团，成为贾党的骨干成员，自此官运一度亨通。文天祥在《贺曹尚书孝庆兼给事中》揶揄其“用颁一命再命三命之荣，特懋大书特书屡书之绩”。曹孝庆曾知隆兴府(今南昌。有学者根据宋代朝廷严格执行官吏回避本出生地法则，证明曹孝庆不是南昌武阳人，或另有同名者）。咸淳六年(1270年)，官至礼部尚书。曹孝庆的贾党身份让他尝尽了人间的荣与辱。恭宗德佑元年(1275年)，奸党贾似道集团覆灭，曹孝庆也从礼部尚书、端明殿学士的高位上跌落，退出南宋风雨如晦、摇摇欲坠的政治舞台。红学家周汝昌先生评说曹孝庆是弃官归隐、郁郁而终。清乾隆30年(1768年)刊《曹氏大成宗谱》，载曹孝庆葬湖口县文桥栖贞寺(一名西真寺)，该墓及西真寺碑志已陆续出土。至于曹孝庆何故安葬在湖口曹寺湾，周汝昌先生解释说“一是他为向佛之人，二是因风水之故。”究实还有一层缘由是，曹孝庆作为贾似道的枢臣，随着贾党的土崩瓦解而避居邻邑山寺。
红学大家周汝昌（1918—2012） 照片来自网络
曹孝庆的贾党身份，使他身后蒙诟。曹孝庆在《宋史》中没有单独列传，官居礼部尚书的他在《都昌县志》中鲜有载录，有人推测是因为避讳之故，或是他晚年已外迁豫章（今南昌）。曹孝庆在宋史中虽无专传，但在《宋史·皮龙荣传》《宋史·陈宗礼传》和《宋史·食货志上·农田》三处均有间接记载。
红学大家冯其庸（1924——2017） 照片来自网络
红花之乱
研读过曹氏宗谱的人，都知道有个“红花之乱"，这一事件折射出“谯国世家”在历史上的一段不平凡的遭遇，也是解读都昌曹氏迁居武阳、湖口等地繁衍的一把钥匙。“红花之乱”有不同的版本，难以详尽。有的说法与曹雪芹的祖先曹孝庆有直接关联，有的是来自曹氏宗亲的口口相传。
版本一：锡盒轶诗说。民国启后堂都昌“曹氏宗谱”卷首独家保存宋元之际的一首《锡盒诗》:天子屈英豪，公孙却远逃;大海藏龙甲，深山隐凤毛。玉石分真假，金钱定价高；储丁游向艾，董项蔡祝包；黄洪兰陆段，舒藉戴莘饶；红花因乱起，岁久自归曹。“储丁游向艾，董项蔡祝包；黄洪兰陆段，舒藉戴莘饶”，二十字是指曹氏为避诛杀而在各地更氏。在现今中馆排山，民间还有“生向死曹”的说法。此诗为研究曹氏谱牒提供了很多解读的空间。
版本二：抗乱罹难说。元末，陈友谅、徐寿辉、刘福通、邹普胜等在鄱阳湖区反抗当朝。曹氏谱记:“元至正，徐寿辉等作乱，乡坊骚动，势甚昌炽，广一公率乡兵五百追击之，贼兵随灭，民赖以安。”后徐寿辉部反攻报复，都以红花所染的红巾为号。在都昌县衙前曹村，村民遭到灭门屠杀，全村只有一个老太婆，身穿罗裙坐于古井之上(此井尚存)，罗裙罩着的井口下用提桶藏着一男婴，才幸免于难。这名男婴名叫均铭，就是后来的衙前村祖先。这一版本的另一说为元朝初年，湖口龟山曹氏一个叫“红花”的农人，揭竿反元，驻九江的梁王防其无术，上报朝廷。忽必烈派重兵剿杀，揣着曹氏宗谱索人，誓言杀无赦。
版本三：皇上信谗说。1984年版湖口县《曹氏宗谱》总纂曹明星生前曾讲述过“红花之乱"的俗传。都昌曹氏掌控全国红花草籽资源的百分之七十。在龟山附近，至今仍有红花涧、红花冲、红花塘的地名。奸臣诬奏曹氏宗亲隐匿红花草籽，蓄谋造反。皇上听信谗言，派御林军满门抄斩，都昌曹氏被迫改名换氏，四处逃匿。
版本四：贾党覆灭说。民间传说贾似道生于其父贾涉江右吏衙前，呈口衔“红花”之兆，贾似道最后命丧“木绵庵”，应了“开花结子在绵州”的谶语。“红花”指木棉花，“红花之乱”喻贾党覆灭，作为党羽的曹孝庆以及族人受到诛连，子弟四散。
版本五：罂粟滞留说。在北炎曹文清村、衙前曹等村，对“红花之乱”流传着这种版本。所谓“红花”，指的是当地当年盛产的罂粟开的花朵，可用来疗治军队的伤兵。某年，南宋皇帝下令押解五车红花马车行至鸣山、中馆交界的山岭，因泥泞之途滑翻 散了一车红花，不能复原。皇上怪罪下来，对龟山曹氏斩尽杀绝，曹氏家人逃入深山老林，隐徙他乡。
共享的文化姿态
说《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之南宋祖先是都昌龟山曹的曹孝庆，当然不是空穴来风、附丽炒作。早在2007年9月，都昌县委、县政府领导赴京登门拜访曾任中央统战部副部长、全国工商联党组书记的胡德平先生。胡先生早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历史系，对红学浸染很深。他对都昌说启动曹雪芹家族文化研究予以肯定，并高兴地在家中与都昌来人合影留念。“曹雪芹的南宋祖籍地在都昌”此说引起学识界最有标杆意义的一次注目，是2011年仲夏，时任北京曹雪芹研究会会长的胡德平先生，率一众红学专家当年6月29日在庐山开过北京曹雪芹研究会第一次年会后，来都昌就“曹雪芹南宋祖籍地在都昌龟山”的史料进行考察。
都昌龟山曹曹雪芹南宋祖籍地研究会牌（摄于2017年）
2011年6月29日在庐山召开的北京曹雪芹研究会第一次年会，都昌方面应邀出席的有时任县人民政府副县长曹达洲、县委宣传部副部长汪国山、县委统战部副部长李国平、县文化广电局局长邵伦秀、县地方文史专家王旺春、蔡岭衙前村村民代表曹光华等。7月2日胡德平一行40余人赴都昌，在曹彦约、曹孝庆故里衙前村对龟山曹进行了实地考察，查阅了曹氏宗谱，勘查了“北炎孝庆尚书衙场”。村民敲起锣鼓，在祖祠前摆起长条桌，放上自产的花生等土特产品，以纯朴、真挚的乡俗乡情招待红学专家们。胡德平还向当地接待人员了解华林胡氏在都昌的衍播，有胡氏宗亲在欢迎队伍中拿出胡氏宗谱请胡德平签了名。第二天上午，在县政府招待所（现东湖宾馆）召开“南宋尚书曹孝庆生平史料研讨会”，会标的设定是理性的中性范，没有下结论式的将曹孝庆与曹雪芹关联起来。研讨会上，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陈江教授做了《历史家视野中的〈红楼梦〉——曹雪芹宋元江右祖系初探》。陈江研究员把从曹孝庆至曹雪芹之间廿二世谱系详尽列出，他坚信他的“都昌龟山曹孝庆是曹雪芹的南宋祖先”的学术结论是可以站得住脚的。2008年，在都昌蔡岭曹炎村发现了立于大元成宗壬寅（1302年）的极三公祖墓，石碑刻有“用美居北炎孝庆尚书衙场”字样，也成为曹孝庆祖籍地是都昌龟山的有力佐证。陈江此前去看了那块墓碑，他说元代墓碑上的那几个直言“孝庆尚书衙场”的字样，可说是“一字千钧”，夯实了通过“曹孝庆”这个人物勾连起曹雪芹的南宋祖先就是曹孝庆这个结论。
有“北炎孝庆尚书衙”字样的元代曹氏墓碑
在此，不妨存录当年笔者作为一名都昌县委宣传部工作人员，现场采访陈江教授以及其妹陈红而后发表在当地媒体上的文字：炎帝三故里、李白四家乡。有关各地争抢文化名人的炒作在社会上反响强烈，褒贬不一。这其中反映出各地重视文化资源品牌，着力保护文化遗产，但同时也不乏一些地方乱打名人牌，借“文化搭台”之名，搞庸俗的名人故里之争，追求商业利益。在此背景下，面对红学界的论证，作为曹雪芹南宋祖籍地的可能地都昌，不要一味地质疑，甚或嘲弄。理应有所策应，以开放共享之态，打好曹雪芹南宋祖籍地这一文化品牌，主动融入振兴旅游，促进都昌经济社会发展上来。江西省滕王阁文化促进会曹雪芹祖籍调查组首席研究员、江西文物考古研究所陈江教授近期多次赴都昌讲学和实地考察。他力证曹雪芹南宋祖籍地在都昌的史识。他认为对文化名人故里要围绕“三点六资”的理念去挖掘、保护和利用。“三点”就是以学术态度研讨，抹去历史灰尘，形成亮点；新闻舆论积极跟进，造势上形成热点；政府重视，逐渐打造成经济增长点。“六资”就是挖掘历史文化资源、善用传媒文化资讯、政府促成投入开发资金、形成有形无形的文化资本、做大有品牌效应的文化资业。陈江认为，一个文化景观的形成，既要有“说头”，也要有“听头”“看头”，都昌相关部门要统筹规划，整合资源，在鄱阳湖文化圈有所作为。江西画报社书记、南昌大学兼职教授、高级记者陈红认为，无论是都昌、武阳，抑或是丰润、辽阳，它们都是曹雪芹家族迁徙路上的重要节点。迄至南宋，都昌是曹雪芹祖籍的“源”，其它都是“流”，本身不会产生冲突。都昌可加大推进力度。可量力适时在蔡岭建立大观园民俗文化馆，整合当地文化旅游资源，打造“红楼梦”精品旅游线路。同时以开放的胸襟，与曹雪芹家族重要居住地协作，共同打曹雪芹家族文化牌。
2011年北京曹雪芹研究会第一次年会庐山留影（右三即左十七为本文作者）王旺春供照
红学是永远的“显学”，2011年仲夏在鄱阳湖畔都昌县召开的事涉“红学”的学术考察与研讨活动，距今已过去12年了，《红楼梦》的研究高潮迭起、永不落幕。2020年3月22日，《九江日报》“长江周刊”刊发汪国山撰写的《曹雪芹与南宋曹孝庆之族缘》一文，是最早较为系统在公开媒体作这一课题探讨的文章。我们从媒体可以了解到，2023年已届82岁高龄的胡德平先生，6月19日在江苏扬州参加了“曹雪芹家族、《红楼梦》和大运河文化”学术研讨会。2023年9月20日，他在北京圆明园遗址公园参加了“曹雪芹在京遗迹”暨第十四届曹雪芹文化艺术节发布会。胡德平老人为红学而奔波，其志如石、其味如甘。陈江研究员对江西文物考古倾注一贯的挚念，近年来在围绕南昌滕王阁研究的“滕学”上频频发声。他当年向笔者谈及的他关于曹孝庆研究的文稿苦于出版费用的掣肘而不得行世，不知后来遂愿出版否？2021年6月，江西高校出版社重新编印了2004年9月由石和平先生主编的《名人与都昌》一书，在原书基础上增删了一些篇什。在这本由余星初（已故）、王旺春先生新编书中，收录了王旺春的《曹雪芹祖籍在都昌》、邹国坚的《北京曹雪芹研究会考察都昌龟山曹》、曹明启的《红楼解谜》等文。曹明启先生在《红楼解谜》一文中，第三部分通过《红楼梦》中都昌方言的用心研究（比如“酽茶”“过阴”“为别人赶獐”“鼻酒脓”“吃满嘚眼”“过门”“寡嘴”“解高”“九几”快进被来渥渥”等）得出自己的两个红学研究结论：一是曹雪芹的祖籍地在都昌；二是《红楼梦》全书一百二十回出自曹雪芹一人之手，高鹗未续后四十回。全国文化先进工作者、作家刘章高先生（都昌土塘人）2022年12月由中国国际出版社出版了专著《红楼读梦》，书中专辟一章“《红楼梦》中的都昌方言”。刘先生没有将《红楼梦》中有不少都昌方言与曹雪芹祖籍地是都昌挂钩，他表述《红楼梦》中有大量都昌方言，“向后人标上一个地域的文化符号，也留下一个千古之谜”。地道的都昌人看到刘章高所列《红楼梦》中的都昌方言，会莞尔而笑。比如：舅母——舅舅的妻子；错打了法马——打错了主意；手巾——小毛巾；果子——糕点；窗眼——窗户；滚汤滚菜——热汤热菜；吃茶——喝茶；顿茶——在火上热茶；坐夜——为死人晚间守灵；灌丧——骂人多喝了酒；侵晨——大清早；科头——头上不遮盖伞或帽；怕惧——害怕；带累——牵连（对方）。
刘章高先生《红楼读梦》封面
都昌蔡岭镇的“龟山”犹在，紧邻老景湖公路排垅路段。其山并不巍峨，像丘陵地区背靠大村庄后面的山峦，山上草木葳葳。“龟山”状如龟，而伸出的龟首像吮水的样子，两侧分别是上瓦泥塘和下瓦泥塘。都昌龟山曹后裔曹孝庆是曹雪芹的南宋廿二世祖先，学术界的此一说，让龟山别具历史风味……
来源：汪国山
九江都昌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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