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出校门沿着都中公路,未出三汊港街,便觉胡子桩痒,于是脱了外衣。继续前行至鹧鸪塘村,已是燥热不堪,躲到一屋后把衣服再减,顿感神清气爽。只是手里拿着,颇似累赘。
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扬起的灰尘把两边的草木涂了一层薄薄的胭脂。柚子树橘子树头挂着红橙橙黄闪闪的果子,有如灯笼。蜀葵竟然绿油油的长半人高,叫人疑是端午将近。墙角一方青菜葱翠欲滴,犬倦眠在太阳里,伴随着几位老人家眯着眼睛,偶尔睁开,回忆春天夏天秋天的
故事。
在东山沈家往右,一卖米酒的广告牌斜斜的树立,香香的引诱我朝太阳垴走去。一条机车道弯弯曲曲,坑坑洼洼。车澈处积有几天前下的雨水,清透见泥,映着天上的白云路边摇头晃脑的芭茅。没有庄周所见的那尾鱼,也许在干鱼店里吧,也许被龙王激起的三江之水迎回大海了吧,也许是永远的一个谜。
这山上松树多,高大峻拔。绿的松针懒洋洋的不说话,看着落在地上的被雨水冲成一堆堆,在路上就像江河里的沙洲,寂寞的很,这难道就是树上的不说话的原因?野蔷薇横七竖八,甚不雅观的卖弄风情,有几棵亘到了路中间,可惜还是留人不住。山间有村妇在耙松针,倒叫我想起煎豆折了。小时候家家户户在秋收后都会煎荞麦豆折,记忆里的蒸帽汤那是现在再也找不到的美味了。遥远的某个晚上,睡眼惺忪的被叫醒,坐在灶下等待,烧红薯的气息和着蒸帽汤的味道便弥漫了整个
世界。嗯,我又闻到了。
路如同登泰山的紧十八,慢十八,不紧不慢又十八,在林间的氤氲中回旋折冲。是舞女的广袖,是村落里的袅袅炊烟。我身上尽管只有单衣,却还是细细的汗微微的冒,一如这山路绵绵向云深处。山顶有点光凸,没啥树,但有梯田般的茶园,想那谷雨时节,纤纤玉手摘新叶,甜甜山歌醉春风,自是这冬天杳无人迹无法并论的了。站在太阳垴看四周,阳丰垅里屋舍俨然,大沙境内烟斜雾横,
鄱阳湖的港汊微波拍岸,把
都昌簇拥得灵气直冲斗牛之墟。
天下名山僧占多,太阳垴也不例外。山门口一排三间,供奉财神和本地的神邸,正殿里前后两间,佛教里的主要菩萨都有。听庙里胜男法师讲,今天正好是阿弥陀佛圣诞,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也就虔诚的祝福阿弥陀佛生日快乐了。胜南法师是东北人,约四十许,很健谈,知识也很渊博。我和他从佛教东来,在中国生根融合;从汉传佛教,藏传佛教,南传佛教,到道教、基督教、伊斯兰教;从中国的北方石窟到南方的寺庙;从北方人的杂居到南方人的族居等交流了一个多小时,相谈甚欢。我跟他说中国人基本没有虔诚的宗教信仰,比如我自己就有很多的欲望,到寺庙里只是求得片刻的心里宁静。他告诉我,人有欲望很正常,比如人吃饭,也是欲望,金刚经里佛祖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只不过这是保存人机体的需要。就是那食物,被人消化后,又成为其他生物的肥料,即又成为其他生物的组成部分了,所以生物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此循环,世界和谐共生。
法师的见解很独到,天生万物,必有其自存之道。佛教在中国几千年的发展,不断的融合其他文化,已是中国人骨子里不可或缺的了。和谐共生现在不也是我们世俗社会所提倡的吗!
走出庙门,已是
夕阳在山,群鸟归林。胜南法师送我到山门口,隐隐似有佛光,在树上,在庙里,在法师头上,也在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