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长大以后,慢慢地都会找到自己的人生坐标点,在这个点上,他们努力地从事本职工作,奉献着自己的光和热。但社会是多元化的,更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在默默无闻地做好自己本职工作的同时,还会专注于自己的业余爱好,开拓出一片意想不到的新天地。
我所认识的徐红生先生,便是这其中的一位。
徐红生本职工作是东湖中学的一名生物
教师。认识徐老师的人都知道,他身体有些残疾,走路的姿势远没有正常人灵便,既便是这样,徐老师在工作之余,利用寒暑假丰富的业余时间,尝试着多方面的探索和研究。
早年利用业余时间,进行文学创作。著有长篇小说《夜鸣郎》和《九井十八厅》。看小说的名字就是乡土味十足。《夜鸣郎》完稿有二十多万字,也算是个大部头。写的是主人公农民三瘌痢从被日本兵迫害开始,慢慢地觉醒,然后自发地起来反抗,最后战胜怯懦,成功杀死十多个日本兵的民间抗日英雄。小说的人名和地名都具有本土特色,加上方言化的语言文字,让人在悲壮的氛围里,得到亲近感和归属感。《九井十八厅》写的就是在一栋非常大的徽派风格的棋盘屋里,所发生的故事,揭露了人性的贪婪。凭着这两部小说,徐老师早早地加入了市作协和省作协,成为本乡土一位远近闻名的作家。
徐老师在教书写作之余,又慢慢地迷上了本土民俗的收集和整理。
首先,徐老师先后破译了多处“
都昌密码”。因为都昌民间一直就有“沉鄡阳,滂都昌”的传说,会产生很多难以探究清楚的文化话题。而都昌密码,拿徐老师的话说,就是探索发现
都昌县更多“书上不载”的历史。 徐老师先后整理考究了都昌古鄡阳人后裔的存在;都昌史上最古老的姓氏石姓,都昌桃花源的位置探秘;都昌的瓦屑坝——砖塘湾移民的详情等等,这些既为后人掀开了古县历史的神秘面纱,也充实丰富了本土
鄱阳湖文化研究的课题。
其次,徐老师收集整理编撰出,本县多个名村望族家风家训的故事。诸如汪墩石树围屋的《大家风范石树人》、苏山彭埠桥村的《四十八屋彭埠桥》、还有苏山鹤舍古村《古村鹤舍传古风》等名村故事,这些篇章都收集在九江民间文艺家协会主编的《家风绵绵》一书中。
对都昌方言字词的考究 ,是目前徐红生最大的兴趣和工作点。
都昌方言属赣语方言的昌都片区,昌都片属于赣语方言中的九片之一,昌都片区主要分布在赣江下游和鄱阳湖周边。都昌虽然在行政上属于九江管辖,但与属于北方语系的九江方言江淮官话,相差很大,两者如果不借助于普通话,是根本无法交流。但都昌方言同南昌话和景德镇话非常接近,可以同这两个地方用方言无障碍地交流。
都昌方言与其它方言一样,大部分方言有音无字,只靠口头传播。所以要整理起来,非常费时费力。但土生土长的徐红生老师迎难而上。
徐老师本身出生在农村,刚过逝的老母和兄弟都
生活在乡下,徐老师去家探母,也总会去和村里的高龄老人交流,刻意揣摩记录都昌土著方言词汇精准的发音,加以收集。然后回到书房,参考查阅手中的康熙字典和地方古籍,圈定几个疑似的词汇,再在微信群里,同几个志同道合的网友,求同存异交流探讨出终极目标。
同时为了使自己的考究成果,更加准确,更有权威性,便想方设法联系上了本县走出去的语言文字辞书专家;《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第7版)
责任编辑;中国辞书学会副秘书长;北京商务印书馆副总编辑余桂林先生,在微信里和他探讨、推敲
家乡方言词汇。
几年下来,徐老师已经考证整理出都昌方言词汇几百个,全部收录发表在都昌文学公众号上。
这里举个例子,可以看出徐老师对考究家乡方言的执着和开拓性。
譬如“粲”这个字,字典的解释是上等米;鲜明美好和露齿笑等几种意思。
都昌方言把农作物在成熟过程中的一个环节称粲。就如眼下的油菜正在剪花,一个月后便可割倒在地,经过几天的日晒,油菜荚会自然裂开,爆出紫黑色的油菜籽实。我们都昌人把这个荚裂露籽的过程叫做粲,会说地里的油菜粲了,要赶紧趁天晴踩收。芝麻成熟时也是如此。这个作物成熟过程,为什么会敲定落实为粲字?且看徐老师下面对古籍诗经的
分析。
古籍诗经里有《葛生》一诗: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现代经典对“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这一节的译文是:他头下的角枕是那样光鲜,身上的锦被多么光华灿烂!我的亲密爱人安眠在这里,谁和他在一起?独枕待旦!
而我们通读《葛生》这首诗,体味出贯穿全诗的却是一个悲壮荒凉的语境。角枕光鲜,锦被光滑灿烂,这样的注解,与全诗悲凉的基调不协调啊。
徐红生老师大胆地按都昌方言给予解释,全诗就浑然一体了。角枕粲兮(角枕开裂了啊),锦衾烂兮(锦衾破烂了啊)。
角枕粲了,油莱荚芝麻荚粲了,这是同样的物理现象,因此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
家乡骂人嘴坏嘴贱叫嘴粲,在这里粲不但有坏和贱的意思,还有下流的意思。因为我们家乡还有一个粲话的词,粲话说穿了就是指与性有关的话,在古代儒家思想对性是深恶痛绝的。性是下贱的东西,粲话也就不能上台面。常说粲话的嘴,显然是不受欢迎的。
现代字典里是有“孱头”这个词,都昌口语也有这个词汇,字典的注音也符合我们都昌人的发音。但字典里对孱头的解释是软弱无能的人。这在我们都昌人看来是说不通的。我们所说的孱头不但坏还无赖,嘴里无德常说下贱的话。是坏得有攻击性,坏到骨子里,这跟软弱无能是相左的,所以这个词我们就叫粲头,而不是孱头。
都昌人口语中还有一个词叫“粲头屎”,这个粲头屎除了继承粲头的坏和无赖下贱外,还很臭,让人避之不及。所以粲头屎是粲头中的极品。
由此看出,都昌方言是博大精深的,可以让人穷究一生。显然徐红生老师,已经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
徐红生老师所从事的课题,可以用怀旧两个字来形容。不管是他写的长篇小说还是家风系列的文章,或是探究都昌密码,以及现在手里考究的方言字词,都足以说明徐红生是个怀旧的人,怀念以前纯朴的农耕生活,怀念内心那股清新的泥土味。只有内心怀旧的人,才会双脚沾泥,躬身走村串户,对空静的农村产生兴趣,对民俗加以关注和研究!让乡俗乡情得以延续。
在我的认知里,冯骥才是中国有名的文学家和民俗家。那徐红生就可以说是我们都昌县的冯骥才了。
注:长篇小说《夜鸣郎》尚有少量库存书,每本售价30元,有需要者购买徐老师亲笔签名书的,可在楼下跟帖留言,帖主会站内消息私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