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我问小钟：“你答应了吗！”
小钟说，我能不答应吗，尽管瓜瓜不同意我的做法，也只能被迫站在我一边，向她的继父作出了承诺，以一个月的期限交出十万，否则就带走瓜瓜与她的儿子完婚。
“十万”，对小钟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对小钟的
家庭来说，就是把房子卖了，也值不了几万。
小钟下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打工赚的钱都寄
回家帮父母养家了，这十万哪里去弄？
夜，吹来悠悠的风，月亮在云层里时隐时现。小钟站在阳台上，望着运处黑黝黝的山，他的心在不停地跳跃起伏。他有点觉得白天是不是太冲动了，他完全可以不答应的！他走到水龙头处用冷水冲了冲脸，他想让自己清醒过来。他下楼买了一包烟，抽出一支，刚一点着，猛吸一口，被呛得大声咳着。他在心里想，看着别人吞云吐雾潇洒的样子，怎么自已抽就这么难受呢！
他太想舒缓压力了，可抽烟又哪能舒解的了，小钟想想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瓜瓜醒来的时候，看到身边没人一个劲儿的担心，准备下楼去找，小钟上来了。瓜瓜一下子抱着小钟就哭。我不该爱上你的，你也不该爱上我的，也许我第一次遇见你就是错误，而我一错就错。
小钟安慰她道：“天无绝人之路，办法总会想出来的。”“你怎么想，要不我俩还是分手吧！”瓜瓜像一个纤弱的小鸟，在小钟的怀中瑟瑟战栗。
“别说傻话了。”小钟将烟头丢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脚，态度坚决对瓜瓜说，他明天就向厂里请假回家筹钱，一个月内等我回来！
小钟回到了
家乡，风尘仆仆，来不及沐浴，没有更多的表述，从背包里取出瓜瓜的照片给父母看，父母脸上乐开了花，当听到要给她父亲十万时，吓得伸了伸舌头。
儿子呀，家里一万块都拿不出来，这若个办呀！小钟的
母亲身上仿佛被人浇了一盆凉水，父亲站在堂庼来回地踱步，他不知说什么好，他跟小钟一样不善言词，与其喋喋不休说些无用的话，不如多动脑！
他的父母在第二天开始去向亲戚借钱，尽管很难，他知道都是一些穷亲戚，但还是要去试一试。
一个礼拜过去了，毫无进展。
小钟象热锅上的蚂蚁，在家中坐立不安，他觉得就要崩溃了，无名的怒火时不时撒向家里的每一个人！
他的发小来看他，给他带来了一丝曙光。
他俩选择了离村不远的草马堰散步，草马堰留给了他俩童年太多的记忆，因为两家贫穷，小时候两家走得近，年龄相仿的两个小孩也走得近。草马堰的水依然是哗啦啦奔腾，曾经他俩就在堰里划水，摸鱼，嬉戏，在岸上眏牛。如今大了，站在这里只有对现实
生活的感慨，少年不识愁滋味，长大了才体会到父母的艰辛与不易。
小钟的发小陪着他在河岸上，边走边把玩着手机，手机时不时响起叮咚的声音，小钟看清楚了这是最新款苹果手机，用羡慕又疑惑的眼光看着他的发小，怎买得起这么贵重的手机？他的发小吱吱唔唔。
他知道发小工资并不高，听说还病了一场已在家休息了大半年，怎会有钱买苹果手机呢，好奇心驱使他一定要问个明白
他狠狠地批评发小，我都为钱愁得快疯了，你却不愿告诉我怎么买得起苹果，你还是我的发小么，说完眼圈红红的。
他的发小看着已到了这个份上，只好实话实说了，我买苹果的钱一不是偷的，二不是抢的，你放心！
他的发小又吞吐了一下，看看附近没人，对小钟说：“我说出来了你一定要为我保密，包括我的家人。你能做到我就告诉你！”
只要没犯罪就行，小刚向他的发小作出了承诺。
到底他的发小买苹果的钱是那来的呢？……小钟听完好一阵才缓过气来，批评发小不该这么爱慕虚荣，然后又快速地厘清心里的乱麻，为自己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你一定要帮我！”小钟用近乎哀求的口吻对他的发小说，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十七
小钟在草马堰回来后，手里握着发小抄给他的
电话，心里咚咚直跳。他感谢发小提供给他这么一个信息，一半欢喜，一半忧虑。好几次拿起手机按下几个数字健，又匆匆地停止，他不知道这个电话该不该打，打通了该怎样说？一向沉默寡言的他，在电话中更难以流利地把一件事表述清楚。
他害怕，拿着手机的手有点哆嗦。天黑了，早早吃过晚饭，父亲说，还是算了吧，该求人的地方都求了，答应借的几家凑凑拢，也拢不到三万块钱。
他的母亲开始碎碎叨叨，叹家里穷，明知道有些亲戚有钱也不愿借给你。
小钟一句话不说，就听着父母的对话。父亲老了，母亲也老了，前年家里的瓦房倒塌了，小钟掏尽打工积赚的钱，在原来的地基上盖了一层楼。别人家两层，三层都盖起来了，他家的欠账还是刚刚透清。自十六岁出去打工，现在已过六年了，刚开始两年东奔西跑的，光跟车费打平伙，这几年赚了些钱建了一层楼。原想再在这家玩具厂呆个两三年，再回来娶妻生子。
农村人想法都是这样的纯朴，他们不去谈远大的理想，能传宗接代，安安稳稳过一生就知足了。
可瓜瓜的出现，改变了他既定的轨迹，让他不得不为他的爱情提速。
他是爱瓜瓜的，爱情让他深深陷入其中。正因为他性格的好静，而瓜瓜的热情奔放，可以互补。他俩彼此欣赏着，有次瓜瓜笑嬉嬉对他说，小钟，如果你是女人我是男人多好！
是的，瓜瓜有着男人一样的性格，从一开始，在爱情上她就是站在主动的位置上。后来，她告诉小钟，第一次在操场上见到小钟，她的脚根本就没有崴，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接近小钟。后来才发现小钟人不爱说话，但很善良，做事也很细腻，所以就爱上了他。
她留着短发，圆圆的脸，笑起来真的与阳光一样灿烂。她对小钟说，你要留着长发多好看呀，你留着长发，在球场上那真的太飒爽英姿了！
我问小钟，这就是你留长发的原因？
小钟说：开始我没往心里记，只当作一个玩笑话，是后来我在她的日记里看到的，她说她
希望我留长发，下辈子就会变女人，她来娶我。当时我都泪崩了，我希望她好好安息，我遂了她的愿！
听到小钟的叙述，我的眼模糊一片，我用被单擦了擦眼角的泪，对小钟说，姐真是错怪你了，我以前一直讨厌蓄着留长发的男人，沒想到你用情这么深。
小钟潸然地笑了笑，他问我的腰现在好些吗！我说好多了，那个发小到底给你说了些什么，钱到底筹到了吗？
小钟唉了一声，钱是筹到了，可惜晚了，我用我的半条生命却没有换来我想要的爱情，如果我早到一天，瓜瓜就不会跳楼了，“瓜瓜就不会跳楼了……”小钟轻轻地重复着，我看得出他是多么痛苦！
我再也不忍心去问小钟是怎么去筹钱的啦，我相信那一定是个悲惨的过程。
“你也早点休息吧！”
“早点休息”！
小钟极力掩饰脸上的悲伤，也安慰我早点休息。
十八
我知道小钟有很多苦，他的苦深深带动了我的情绪。他的苦好像就是我的苦一样，在我的心中也种下了苦的种子。
我似乎不在乎我是谁了，既然想不起来，那就不想吧，我的生活中，小钟是我唯一的依靠。我不希望他活在痛苦中，我想让他快乐起来！
可是，我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小钟呀，姐老了，不然姐真的愿意陪你一辈子！”我躺在床上喃喃自语。夜，就像一块黑色的帷幕，把世界上肮脏的，善良的东西统统盖住，只有黑色的风在窗外呜呜地响，似乎要把邪恶的幽灵吞噬。我爬起床，左手扶着僵硬的腰走到窗前，窗外乌云密布，雷声从远处隐隐隐约约的山头传来。我渴望雨的到来，我的心象河流一样干涸，急需要得到雨的滋养。
我用手摸了摸自已的脸颊，突然想起白天小钟为我拍的那些照片，还保存在他的手机里，我想拿过来看看。小钟他睡着了吗？我敲了敲小钟的房门，小钟问是谁，我说是姐呀，想看一下白天给我拍的照片。
小钟打开房门，把手机递给了我。
照片中的我倚在桃树旁是那么的妩媚动人，“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我的脑海中突然蹦出这两句词，我真的老了吗？照片中的我比刚认识小钟时年轻多了，怪不得他当初叫我阿姨。只是我真不知道自已的年龄到底有多大呀！我像个思春的少女，心潮澎湃不已。我希望有个人疼，有个人把我捧在手心里。
我的脸忧戚地扫过室内冷冷的空气，幻想着我的灵魂依附在瓜瓜的肉体上，然后听到门被推开了一丝丝缝隙，小钟笑盈盈把脑袋钻了进来，歪着头，甩动着黑发问，瓜瓜，你还没睡吗？
看到他似进非进的样子，我捷快地跳下床，投入他的怀抱，撒着娇。
夜，又如无底的黑洞，我在这黑洞里挣扎，那种被传统束缚的情感压迫得我喘不过气来，今夜注定失眠了。
投头看钟，两点钟，黎明前的漫长等待！茫芒人海，我怎么也找不到倾诉的人。是因为我的
人生从认识小钟开始，除了小钟，每晚看到的就是行行色色的吃烧烤的人，他们的喜怒哀乐与我无关。再就是阿朋，也就是见过几次面，这么晚了，好意思打拢人家吗？
我用手机拨了一下阿朋的手机，仰身就挂了，心里嘚咕嘚咕地跳，没想到阿朋又仰身回拨过来了，响了好几下，我踟蹰地按下了接听健，阿朋打了个哈欠问：“小钟，这么晚还没睡吗？”他把我当成了小钟！
我弱弱地说，“阿朋叔，是我。”
阿朋问我为啥这么晚还不睡，再问我腰好些吗？我说好多了，就是心烦睡不着。
阿朋说，看到我与小钟在一起他很开心，他也希望小钟早日走出昨天，让生活重新开始。
我苦笑了一下对阿朋说，“可我也不能陪小钟一辈子呀，他以后还是要找个人结婚的，我的阿朋叔。”
阿朋很惊诧说，“怎么了，难道你俩没有在一起这个打算？”
“我是他姐呀，我大他那么多！”我向阿朋说这句话时，声音低到只有自己听见。
阿朋说，“你配得上小钟的，过两天我找小钟谈谈！”
我说，“别、别，我只要小钟开心就好。”我真害怕阿朋挵破这层纸，脸上热辣辣的一片绯红！
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小钟也失眠了。小钟把手机给我后也在床上翻来覆去，他拿出与瓜瓜的合影，眼泪像滚动的珠子顺着脸颊而下，将枕头打湿了一片，床上的被子是刚刚被我洗过的，我害怕小钟说我不爱收拾，所以把两个人的房间整得干干净净，我想我是个女人，小钟又收留了我，应该做一个贤惠的女人。
瓜瓜走后，小钟也很少打球了，除了上班，余下的时间就是想瓜瓜，他已难以自拔了，他又开始回忆，想起了与瓜瓜分别后一个月间的惊心动魄，胆颤心寒。
那夜吃过晚饭后，小钟给瓜瓜打了个电话，说钱已筹得差不多，放心等好消息就是了。为了不让瓜瓜担心，就说自己准备进趟山，山里信号不好，可能无法与瓜瓜通话。小钟之所以这样说，是担心无法预估的风险，而又不想让瓜瓜牵肠挂肚。说完鼓起勇气拨动了发小抄给他的电话，双方约定了见面地点，谈好了价钱，一切都按契约进行。做手术的那一天，他怕万一有什么意外就叫了发小一起去。
到了医院，小钟想再打个电话叫瓜瓜安心，却发现手机不见了，才记起在公交车上被人碰了一下没有在意。想想很快就会回去，没手机就算了吧！
检查了身体的各项指标合格后，小钟被推进了手术室，麻醉过后，只听到手术刀在腰部被划得吱吱响，但不知道痛。可是心在痛呀，他闭上了双眼，努力保持镇静，不想在他人面前掉泪。
手术很成功，小钟被推出手术室，发小扶着推床问小钟，你没事吧！小钟无力地回答说没事，想到马上就可以拿着钱交给瓜瓜的继父，而可以与瓜瓜白头偕老了，傻白的脸上挤出一丝欣慰的笑！
但想到自己现在已不是一个健全的人了，心里还是黯然起来，就问发小：“你少了一个肾，现在感觉还是跟以前的身体一样吗？”发小咬了咬嘴唇说，一样的，一样的，放心好了。
小钟待缝合的刀口抽了线，又在家休息了几天，屈指一算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月了。他用身上的一只肾换得六万元，再东凑西凑二万元，还差两万再也凑不到了，他相信瓜瓜的继父不会那么固执，就是收了这个钱，以后该孝顺还是要孝顺的。
过了一个月零七天，小钟终于踏上了返厂的路！（未完待续）
来自：都昌在线Android客户端
赣公网安备 36042802000101号